金寶瑜坐了三十多個小時的長途火車到達了並州裏站。從火車站裏出來,天空籠統著迷霧,夜色灰朦。
他放下了行李,舒活舒活了筋骨,仰天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打了一個酣暢淋漓的哈欠。
車站出口零星幾個人,他揉了揉窘困的眼睛,抬腕看了眼,他前幾天剛入手的歐米茄天文台男表,現在時間是淩晨的五點五十分左右。
夜裏有些寒涼,金寶瑜抖了個激靈,往上攏了攏他單薄的上衣,一件白色的拉夫勞倫襯衣被他穿得有些隨意,領口大敞,露出頸間黑色皮革的choker。
看著既講究又隨性。
金寶瑜縮了縮脖子,拎起行李箱,大步朝著馬路對麵的“黃麵的”走過去。
司機師傅在駕駛座歪著腦袋,昏昏欲睡。金寶瑜敲了敲車窗,師傅頹然驚醒,恍恍惚惚看了眼窗外,狠狠的拍了拍臉,醒了下神誌,才搖下車窗。
“先生,去啊達?”
“協裏街38號,能去不?”
司機眼神快速上下掃了金寶瑜一眼:“那裏好遠的。”
這一眼,這話裏話外,金寶瑜看得明明白白,無非是見他是外地人,便想坐地起價,不過他也懶得跟人周旋:“直接說,能不能去?”
“能去,能去……奏是這價兒……”
金寶瑜打斷他:“少不了你的。”說著金寶瑜便自己開了車後座的門,上車了,“盡管開你的。”
司機麵上掛著笑意迎合道:“是是是,您坐好,這就出發。”
座位的體驗感並不是很好,非常劣質的皮革沙發,難以消散的化學劑味道,品質還很硬。硌得他渾身難受,胃裏此起彼伏。他搖下車窗讓風貫入,才稍微舒緩了一下。
金寶瑜仰頭靠在後背椅上,不經意間瞥到了前視鏡中的司機,頻頻打著哈欠,可能哈欠真的會傳染一樣,他也不自覺的打個不停。
“先生是哪裏過來的?”司機不知道是見他好奇,還是想要轉移他困頓的注意力,故意找人說話。
“珠州。”
司機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嗬可四一個好地方嘞,聽人佛珠州地哈四黃金,還特特兒舉辦咗珠州交易會,天南海北嘅人都到那塊兒去掏寶貝,采購,繁榮嘅不嘅咧。(那可是一個好地方,聽人說珠州遍地是黃金,還特意舉辦了珠州交易會,天南海北的人都到那去淘寶,采購,繁榮得不得了。)”
“你是來這兒是做生易哩哇?還係來玩兒嘅?”這本地方言簡短的金寶瑜還能推敲一下意思,這一大串冒出來完全聽不懂。再加上他又有些實在乏困,便裝作睡著過去,不想理人。
司機瞥了眼前視鏡,便也不自討沒趣了,專心的開車了。
日月更替,晨音報曉,天光乍現,城市慢慢的蘇醒。路途遙遠,的士勻速前進的律動就像是做一場全身按摩,金寶瑜在車上又睡了一覺。
車子到達街口,攤販們已經萬事俱備,整裝待發,滾滾的蒸汽升騰到城市上空,整座城市活絡了起來。
人也越來越多,三輪自行小推車排排占著道路,街上人流穿梭,慌慌張張,二八大杠左右搖著腦袋靈巧的避開人流,把車鈴往死裏按。
“鈴鈴鈴……”摻著叫賣聲,吆喝聲,是這個城市的第一道特色。
“人太多了,車開不進去,剩下的幾步路,你自己走吧。”司機師傅說,“我把你放在這路口,你沿著這條街,這條就是協裏街”。他往左手邊指路,“往前走大概100米,就到你要去的地方了。”他普通話參雜著方言,金寶瑜半聽半猜,大概聽得差不多了意思。
他一向出手大方與人為善,完全不計較司機師傅的獅子大開口,還多給了十塊錢,湊個整數給他。
司機師傅樂開了花,走之前還好心提醒了金寶瑜一句,說:“協裏街亂得很,你辦完事就快點離開,不要逗留太久了。”
金寶瑜道了謝,話看似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頭腦嘞,熱乎的頭腦!”
“打鹵麵,鹵香麵滑,來一碗?”
“豆腐油條,新鮮炸嘞!”
“老豆腐麻葉……”……他拖著行李往裏走,一路上都被這種吆喝的立體聲環繞。
往街裏頭便是些有門有店的餐館,裏裏外外也都是忙得很。
青石板的道路,由於年代久遠,並不平攤,兩邊是青磚黛瓦,紅柱子,彩繪門頭,很有地方特色的老建築。
一眼望過去,茶社、醬油鋪子、桂姐裁縫、晉福居、楊記灌腸都是一些做小生意的鋪麵。
金寶瑜小心的避開人流往前,前麵人群圍著,快板聲從裏頭傳出來,金寶瑜路過瞄了一眼是兩個穿著破破爛爛的人,打著竹板和銅板,一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