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死了,是被一輛大卡車給軋死的。
他當時走過那個十字路口的時候,紅燈是亮著的,他自認自己是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警察,他發誓,他絕對不是要闖紅燈,可是天知道他當時為什麼要走過去。
一想到明天出現“警察脫下警服,亂闖紅燈被卡車軋死,各位且行且珍惜,遵紀守法好公民”這樣蛋疼的新聞,林書就覺得自己蛋疼了。
他真的不是想走過去,可是腦子突然抽了。他覺得自己的那破手機落在路上,所以拚命跑回去撿,但其實他當時手上就握著那破手機。那破手機林書自己都嫌棄,打電話都嫌雜音大,他無數次想分分鍾讓它回爐重造,但是一想到囊中羞澀,最後就沒有狠下心。他本想等著這個月發工資了立馬換新的,可惜……在距離發工資僅剩兩天的今天,他死了。
他死了。
林書是一個相信科學的人,真的。可是今天,他目睹了自己的死亡,就好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又好像是在看一場電影,但是當車輪碾過身體的時候,那種疼痛,卻是真實的。
這不是夢。
他先是被卡車大力的撞擊給衝得往後滑了一些距離,他完全沒有時間思考,更沒有時間逃跑,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緊接著的,是車輪碾過來。他的身體被得幹扁,肌肉承受不住這樣的重壓,身體都有些變形了,林書似乎能聽到自己的骨架一寸一寸被碾碎的聲音。
大概就跟他平時伸懶腰的那樣,不過要激烈得多,但是大卡車的聲音又太吵,所以聽著似乎又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因為掩蓋過去了。
那些橫飛的血肉讓車輪都粘上了不少肉屑,林書敢打賭,那些齒輪凹下去的花紋還留著他的肉在裏麵。等大卡車的六個車輪連著碾壓過去的時候,林書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樣子。
他現在幾乎隻剩下一張人皮貼在地麵上了,要不是他還認得自己的衣服,幾乎都不能肯定這就是自己。
那張貼在地上的人皮旁邊,有不少的紅碎肉飛濺出來,就好像是包餃子皮沒包好露餡了。肉的顏色要比他平時去菜市場買的豬肉顏色要紅的多,也碎得更徹底,因為即使是最強壯的師傅剁肉,用的也隻是兩把刀加揮動著膀子,而他是被六個車輪給碾過去了。
地上流淌蜿蜒著的紅色的鮮血就是蘸醬,隻不過比顏料還紅,估計要是真的蘸醬也沒幾個人吃的下去。
林書看著自己的死亡現場,居然想起了吃餃子。
林書認真的看了有十多分鍾,因為他現在腦子還是懵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胡子花白的老爺爺正在溜著狗狗走過來,也許是因為林書的餃子皮貼得太標準了,老爺爺竟然沒有發現這裏是車禍現場,他特開心的牽著狗狗走過來。不過走到半路,那隻狗狗卻多了一樣玩具——那是一顆黑色的球。還長著毛茸茸的毛發。
狗也很開心,它一路踢著咬著,一路帶著球走,林書在一邊看見那隻狗的嘴上沒一會兒就全是殷紅的血跡。
林書呆楞片刻,然後想大罵一聲,但是他現在卻是什麼聲音都說不出來。
那什麼球,那是他的頭顱啊摔!
於是林書隻能淚流滿麵的看著那隻狗狗把他的頭顱當成球來踢著玩。
林書至死都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是這種死法。
他看著貼在地麵的自己,一時悲從中來,然後就……暈了過去。
其實也不能說是暈,因為他都死了,這種說法不太準確,要真確切的說,應該是眼前一黑。因為他現在的存在形態,估計也就是遊魂是差不多,要暈也沒有眼睛可以閉。
等他再眼前一亮的時候,就發現他現在躺在一張床上。
就像是醫院的手術台一樣,白色的床單,僅容一人躺著的大小,連翻身都艱難,當然,林書現在也翻不了身,因為全身都像灌了麻醉一樣。
身體就像灌了鉛,似乎連動動手指頭都有些困難。
等等……他不是死了嘛?怎麼還有身體?
可是林書的大腦剛發出疑問,他的意識又逐漸模糊下去。有一隻冰涼的手掌覆上他的額頭,緊接著,一股暈眩感傳來,林書就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真神奇,他明明都死了的,卻還是有觸覺,能感受到冰涼的溫度。
林書實在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是死了還是活著的,要說活著,他明明已經死了,可要說死了,他卻還是有意識的。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