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張誌剛能夠給予一個家,就算對他沒有什麼感情,也未嚐不可。清河按照李家夫婦給的地址,上了去大口區,成鋼集團工人大樓的公交車。那棟破舊的大樓,躲在正在興起的高檔小區後,顯得無比寒酸。昔日那種引以為豪的輝煌,在曆史的進程中一去不返。就如這隨波逐流的現實----破爛的門窗,髒臭的下水道,生鏽的欄杆一樣,在風雨飄蕩的浸透中慢慢的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富麗堂皇的,用金錢裝飾的高檔、衛生、安全與健康。沒有人會在為自己是一位平凡的鋼鐵工人而感到自豪,那些經過多重程序變換而來的鋼材,一捆捆的運進了工地,變成一座座高樓大廈的脊梁杆。
巷道很窄,不到300米長,兩邊卻遍布著各式各樣的小門麵,星星發藝,張小麵,中國體彩,好吃部,情趣用品店,熱鬧的場景絲毫不遜於當年大煉鋼鐵時的激情。時代變遷了,卻不能阻止熱愛生活的人們,他們三個一團,兩個一組,四個一桌,圍在一起,劈裏啪啦的打麻將。一個黃頭發女人,大概50多歲,弓著腰喵喵的逗著貓,但小貓們並不領情,爬在那麵黑黢黢的麵館後牆上打盹。
“胡了。”一個約莫40歲的男人忽然大叫了起來。
“運氣不錯,今天可贏了不少。”那個老女人回過頭,喜笑顏開的盯著男人說,“贏了這麼多,必須請客。”
說完便扭過身子,將一隻手伸進男人的衣領,別有用意的放了幾秒鍾。男人知會了心思,從口袋裏抓出一把錢,偷偷摸摸的塞進了女人的褲兜裏。
“還是老規矩。”男人斜過身子偷偷摸摸的說著,一隻手已經放在了女人的屁股上,很頑劣的拍了一巴掌。
“張誌剛,搞快點。”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光頭不耐煩的喊到,並隨手找煙,卻翻出一個空盒子,於是對那女人扔了10塊錢,“拿盒煙。”
“紅雙喜賣完了。”那女人幽幽的盯著光頭,不動聲色的說。
光頭有些泄氣,又扔給她十塊錢,不一會兒,一包龍鳳呈祥就獻了上來,還送了一瓶礦泉水。
扔骰子,抓牌,出牌,出錢,進錢,劈裏啪啦,歡喜,掃興,走黴運,口袋騰空。整整的一個下午,小孩的哭聲,工地上的施工聲,嗬欠聲,進進出出,來來去去,一波接著一波,對此孜孜不倦。
張誌剛輸掉了最後一分錢,才懶洋洋的從桌子旁移開,晃悠悠的走進彩票店,買了一張彩票,噗噗的親了一口,轉身就走。
“還沒付錢呢?”那老太太奔著小細腿追了出來,大喊道,“錢,還沒給錢。”
張誌剛揮揮手,得意的回應到,“先賒著,下次一並補上。”
“你這挨千刀的。”老太太責罵著,但語氣很親和,當初如果不跟那幾個小混混打成一片,說不定他就,反正至少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她搖搖頭,頂了頂眼鏡,轉身回到櫃台,從抽屜裏翻出一個記賬本,上麵密密麻麻的寫了一大串,有打了勾的,有被抹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