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人生小低穀(1 / 3)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春節回家過年,似乎就隻是工作和婚姻問題的比拚,田寧心想如果缺了關於這兩個問題的明爭暗鬥,春節是不是就過不下去了。田寧想起了孕婦效應,你懷孕了,然後你突然發現了許多跟你一樣的孕婦。

2014年的春節對於她來說就像一個悼念自己的盛大追悼會,所有人都在交談,寒暄,吃喝,歡樂,打麻將,論輸贏,比孩子比老公比工資比房子,相親,見父母,訂婚,結婚,分手,各家忙樂得不亦樂乎。唯獨她,死一般的沉寂,死人一樣。

國慶經人介紹,她認識了一個家鄉的男朋友,跟田寧一樣是普通的貧寒家庭,出自農村,上了還可以的大學,父母不是農名工就是小販,無背景無資產。田寧覺得背景跟自己很合適,沒有錢,目前也一無所有。她覺得相似的家庭背景比較適合結合,以後的一切通過雙方努力,慢慢就都會好起來的,重要的是活得坦然舒心。所以從一開始田寧就是奔著結婚去的,隻是後麵發現,這是她的一廂情願。

過年回來,田寧家連帶父母都以為回家可以定這件事情了,到處昭告親戚,在外麵打工的,在家鄉留守的,一副要將女兒風光大嫁的架勢。對方卻突然通過介紹人傳話給田寧說人家已經跟別的人去見了雙方父母了,順帶編了一通敗壞田寧的各種說辭。

田寧一家有些沒反應過來,開始怪田寧是否對人家不好,把人家嚇跑了。田寧就反問了一句,你們女兒是那樣的人嗎?

是啊,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雖然要強,但是隻是對自己要求嚴格,對別人都是很好的,心眼又好,也不像其她女孩子那麼物質,要不從小到大那麼多人追她呢。

“那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那男的糊弄人?可是他家那麼窮自己還失業了還糊弄人?”

田寧倒不難受隻是有些絕望,誰說窮就一定人品好了!人品好壞從來跟家世無關。

當初介紹的同學電話中裏裏外外都在數落田寧,父母雖然怪她,但是找不到怪她的說辭,隻是成天受周圍親戚朋友的擠兌有些窩火,又不忍心發在女兒的身上。隻有田寧自己最清楚是怎麼回事,沒有她性格脾性的任何問題,更談不上長相身材的不足,事實上,他二人站在一起,任誰都會覺得男方占了大大的便宜。至於年齡,田寧實際比他小,而中國他這個層麵的男人素來不顧及形象,所以目測,更是年輕他許多。而她反倒被對方嫌棄,就是一個問題,他嫌她家裏窮,而她自己工作了六七年竟然也沒有存款,對方就是因為這個“移情別戀”的,雖然他們都不算真正談過戀愛。

對方曾經表示希望田寧買車,田寧說以她目前的情況不現實,對方於是又說難道你工作這麼些年都沒有存個十幾萬的,田寧說沒有,對方失望,然後說了一通,現在女的總是指望男方存錢,買車買房,哼,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出身,能給男方帶來什麼,女方也是需要嫁妝的,更舉了許多誰誰女友老婆家如何如何有錢,如何如何幫襯男人。田寧那個時候就知道,他是怎樣人了,雖然他家裏也是一樣的窮,而他的工作更是連田寧都不如。

所以對於這次的“突變”她一點也不傷心遺憾,甚至很是慶幸,慶幸老天幫著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隻是脫離這件事情本身,有些為自己感懷,自己都三十歲了,還一無所有,在深圳這所城市漂蕩,依無所依,一切都得靠自己,可是自己又能奔到什麼地步呢?她心裏沒有一丁點底。似乎三十歲真的是女人的一道坎,剛一過年,她就覺得自己身體心裏的詩意情懷浪漫遐想的細胞都在漸漸死去,取而代之的是強迫症似的該做什麼便做什麼的理智和麻木。而身邊所有人,與你講話,開篇都是:你都三十歲了!

朋友還在電話那頭一直的憤憤不平,說田寧家如何如何,現在年齡又這麼大了,自己也沒錢,工作也就那樣,能找到他那樣的就已經不錯了,還想怎麼樣?田寧心想,你怎麼不直接說能有人要你就不錯了,何必拐彎抹角而其實一個意思。

她不想為自己辯解,也覺得沒必要告訴全天下的人,實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個多小時的電話,朋友說了一個多小時,田寧就說了幾句話,“他是這樣跟你說的,行,讓你費心了,辜負你的厚望,沒有緣分也勉強不得,新年快樂,多多保重。”

對方被田寧過於的淡定給氣壞了,“你是不是覺得你沒錯啊,還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人家來真的,這樣你直接說啊,騎驢找馬有意思嗎?你知道人家現在找個多好的嗎,爺爺在老家開油廠,父母現在市區還開了幾個超市,城關的超市你知道有多賺錢嗎?獨生女,以後這些都是他們的。”

田寧最後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你都說了,人家還看不上我,所以選擇權不在我手裏,我有什麼資格嫌棄人家窮不窮呢?別人也找到了他看得上的,可以當上門女婿的門戶了,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吃軟飯了,現在這件事情還管我什麼事呢?我呢,大錯特錯,所以我現在要閉關思過,不想受任何人打擾,可以嗎?”在田寧抑揚頓挫霸氣十足的質問中,對方終於消停了。田寧說完就掛了電話,也懶得去想對方是否生氣,這樣對於自己可說完全不了解,更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的朋友,不要也罷。她不在乎原本配不上她的男人嫌棄她還四處散播她的不是,她覺得沒必要為自己去證明什麼解釋什麼,自己心裏坦然就好。她也知道,大概對方了解到她的善良和低調,所以才如此欺負她。但她就是,不想去費神計較。

田寧陪了父母幾天就打算啟程返深,想要盡快的離開是非之地讓自己活泛起來。於是新年剛過的大年初四,她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車,當天就返回了深圳。

既然生活失意,又沒有錢去遠處旅遊,田寧休息了兩天就決定提前回公司開始了緊張忙碌的工作。

田寧是做人力資源招聘的,一開年,正是返程找工作的高峰期,也是企業搶人的關鍵廝殺期,更是職場風雲變幻的爆發期。田寧一直以為這些高層玩的高大上的政治鬥爭與自己無關,又是因為自己三十歲了嗎?今年的變動竟然波及到了她自己,她辭職了,準確的說是被辭職。

按說她這樣敬業賣力又能力出眾人品俱佳的職場人,是所有公司的搶手貨,至少失業這件事情是輪不到她的,除非她自己想離職。以前也一直都是這樣,所有企業都把她當個寶,因為她任勞任怨又不喜歡爭鬥。但是,還是因為她三十歲了嗎?她被她的上級和她上級的上級聯手擠出公司。

她是空降到這家公司的,原本是來做這個部門的領導,但是這個部門有一個與她年齡相仿,在公司待了好幾年的同事,一直和她作對,她當初不知為何竟然能善良到那個地步就為了團隊和睦主動將領導位置讓給那個一心想趕自己走的同事,但是依然不能避免受她四處散播的汙蔑和誹謗以及工作上的阻撓,比以前更甚,因為人家成了她名正言順的領導。田寧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傻得有多麼的可以,竟然在職場上做菩薩。後麵事情有了轉機,對方突然對她好了許多,也不拉她工作的後腿,原因是那人懷孕了。在職場懷孕,企業不敢炒你,但同樣的在做事情上你就矮人一截,這個時候對方不趁機坐你的位子就不錯了,還敢名目張當囂張?但田寧並沒有報複或者搶她的位置,而是就此一個人擔當了部門所有的工作,賣力工作了一年,對方眼見著自己安然度過生產期,產假,可以過河拆橋了,於是嘴臉一變,開始了趕田寧走的計劃。

從二月初到四月中旬,田寧剛從深圳搶人戰場的第一波搶人陣地撤下喘息,補給給養,負責人力資源的VP修中青修總就將她叫到了辦公室,開始了開年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談話。

“田寧,你這麼敬業啊!年沒過完就回來上班。”修總是疑問質疑的語氣,明顯在諷刺她,她不是傻子,聽得很分明,他的目的也是要她聽得清楚。

“我沒買到上班那幾天的票,不想請假太久,畢竟現在是搶人的關鍵時期,正好家裏沒什麼事,就幹脆提前來了。”田寧客觀陳述的理由,沒有任何不妥,但是修中青卻說,“做人呢,不能隻想著自己,父母,親人,這些都很重要,你呢,就是比不上小李的同理心和小徐的悲憫情懷。”

田寧隻想笑,我沒同理心,去年一年是誰在做事,誰沒做事身為領導還四處詆毀下屬,但是她決定先忍住,“修總,您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情嗎,我正好要找您說一下我這一個多月的招聘進展和遇到的困難,目前來說,成果還是非常不錯的,”修中青一把攔住話頭,“先不說這個,說說你們團隊,你年前問過我關於你的職業規劃。”田寧年前的確問過他這個困惑,因為那時就已經感覺到他們在忌憚自己,她的上級更結束了大半年的安分期,重新開始各處打壓她,修總也是參與者之一,她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找修總請教未來的職業規劃,隻是想借機表明自己並無越上的野心並希望能一直留在公司,所以她以為可以回旋可以緩和。但事實證明,他們對自己的恐懼隻會越來越深。

“當時我說想一想,你也想一想,現在想好了嗎。”

“我一直想的很清楚,首先我們公司的平台很適合我,價值觀,氛圍,我都很喜歡,我也一直很感謝公司當初給我的機會。至於個人的發展,我決定朝專業路線去走,做招聘領域的專家,做到這個專門領域最優秀的從業人員。”

田寧再一次的向修總表達了自己對於公司的忠心和並不需要往管理層發展的規劃,如果修總他們隻是忌憚自己工作太賣力所以有大的野心,應該到此可以放心告一段落了,以前每次田寧但凡做了一次驕人的業績受到老板的表揚,部門內部和修總就會聯合製造一場田寧想要篡位或不安分待在公司的假象,田寧於是會跳出來找個機會削掉自己的功績,再表一次決心,一般事情就過去了。但這次,顯然沒那麼簡單。

“田寧,做人要誠實,”田寧疑惑,“修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修總不應,又道,“你自己評價一下,去年一年,你自己做得如何?”

田寧不知道他想幹嘛,此時正是加薪的時候,以過往來看,他不會那麼好心主動要求加薪,隻會打壓告訴你沒給你降薪能保住飯碗就不錯的了,可是此時正是用人之際,這個時候打壓自己,不怕打消自己工作的積極性麼。還是他老早就認定自己的積極性是不會因為領導幾句否定就被打消的。

不明所以,隻得見招拆招,“我對自己整體評價是,還可以,雖然也有些起伏,做招聘和銷售一樣,在所難免,好在我調節得都還好。招聘的業績,對員工的影響力,都擺在那,修總和各位同事也有目共睹,也完成了幾個難度較大的項目,獵聘了幾個不錯的候選人,細節上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專業素養還需要加強。”

修總迷人的笑了笑,“你對自己評價這麼高啊!”他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裝作難以置信。

“田寧啊,你呀就是太年輕,太浮躁,實話說,去年一年,我現在想來幾乎想不出一件你做的任何可以說道的事情,你居然說你去年一年,做得還可以。”

田寧看著修總抹掉一切的說辭,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她那樣賣力,忍著病痛堅持工作,做了那麼多被公司上下認可讚賞的業績,他不認可嘉獎自己也就罷了,還假裝失憶一樣的想要抹掉自己,自己絕對不能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