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在路上俘虜了我(1 / 3)

1974年,在鄧老同誌的精心策劃下,各行各業都朝著健康的路線發展。特別是教育,全社會掀起尊師重教熱潮。教師從“臭老九”的位置一下子提升到“人類靈魂的工程師”,變化真可謂是翻天覆地。當年,我正在讀高中二年級(二年製)馬上就高中畢業了。這學期,同學們學習熱情明顯低落,取而代之的是掀起了戀愛熱潮,由於特殊時期的原因,學生年齡普遍較大,一般都20歲了。加上高考還沒有恢複,普遍產生了‘讀書無用’的不良傾向。(這正是我們這代人的最大悲哀).這是高中生活的最後一個學期,我坐在三組第五排的位置,她就坐在我前麵。她總愛靠著我的桌子,把美麗的長辮向後一甩,那動作千篇一律,總是從過道這邊甩過來,劃一道半弧,落在我的書本上,然後慢慢地伸直腰前傾,把長辮有條不紊地拖走。好多次,我正俯頭作業,那長辮就準準地打在我的頭上或臉上。我知道她在和我開玩笑,每當這時,我就伸直腳,把她的凳子輕輕一蹬,她立馬轉過身來,報以甜甜的一笑,兩個小酒窩裏盛滿了得意。那笑聲一直甜到我心裏。由於我們是同鄉,又是一起讀小學、中學、現在又一起讀高中的老同學。她一直叫我‘哥’,其實我隻比她大一個多月。大熱天,我洗完澡,她總是把我的髒衣服搶去,第二天,又疊得整整齊齊地送過來。開始,我還有些不好意思,慢慢的也就習慣了。我心中對她很是感激,卻從來沒說一句謝謝。她是學校宣傳隊骨幹,歌聲甜潤,舞姿優美,為班集體爭得不少榮譽。但學習遭透了,作業除了照抄我的以外,別無它法。每當遇到難題,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一閃一閃地望著我,像是在求我似的,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這個時候我總是重複同一句話:“放在這裏,我等會替你做。”她的臉上頓時笑得像朵桃花,連兩個酒窩裏都藏著甜蜜的笑容。那個時候,我們是星期六下午放假,同學們都回家去準備下周的生活用品。我們幾個老鄉總是邀約著一起回家。這天上午下了一場暴雨,然後轉晴。吃了午飯,我們趕緊完成了老師布置的作業,就出發了。我們沿著湖邊走,雖然是田埂小路,但比走大路要近好幾裏呢!剛下過雨,大地一塵不染,空氣是那麼的清新,微風拂麵,帶著絲絲甜意,讓人心曠神怡。湛藍的天空,白雲一簇簇的向北飄去,仿佛藍色的大草原上跳躍著一群群白色的綿羊。藍天白雲倒映在清澈的湖水裏,色彩是那麼的柔和,線條是那麼的俊美。路邊的野花,在微風中盡情地展現著自己婀娜多姿的身形。稻田裏嫩綠嫩綠的秧苗水靈靈的,顯得生機勃勃,可愛極了。這情景,就像是大畫師筆下的一幅風景畫,我們這群匆匆趕路的學生,也好像融入了這優美的畫卷中一樣,一個個英姿颯爽,意氣風發。我們急著趕路,無心欣賞這迷人的美景。糟糕!原先隻是涓涓細流的小河溝,現在卻漲滿了水。那條天旱時築起來蓄水的土埂,也不見蹤影了。我們幾個男生把長褲一脫,試探著土埂的基礎,“呼”的一下就過去了,把她一個人留在那邊。我一見她那焦急的樣子,連忙又淌過去說:“要不我背你過去?”我還怕她不好意思呢,她聽了居然喜笑顏開:“好啊!隻有你背,我才放心。”她知道我有力氣,挑兩百斤的擔子不在話下。她高一米六五,個子勻稱,怕足有120斤。我一米六九高,由於生活差,稍顯瘦,和她重量差不多吧?我背著她,十分的小心,腳一點一點地移動,生怕把她摔到水裏。她卻在我背上‘咯咯’的笑個不停,一點也不擔心。我的額頭竟然滲出了豆大的汗珠。總算是平安過來了,我長長地出了幾口粗氣。那幾個男生早穿好衣服,見我們過來了,就走了。我洗去腳上的泥巴,穿好衣服就要走。她走近我說:“剛才謝謝你,看把你累的,都出汗了。”說著,就要把一條花手絹遞過來。“不用不用!”我趕緊攔住她。“這麼花的手絹怎麼沒見你用過呀?”她聽了,臉又紅了,拿著手絹的手不知所措。我故意學著智取威虎山的腔調:“臉紅什麼?”她望了我一眼,沒有笑,也沒做聲,隻是很不情願的將手絹放回口袋。走了幾步,她問我:“你剛才為什麼臉紅啊?”說完臉上露出狡黠的一笑。“我......我沒有啊。”我死不認賬。剛才背著她的時候,她胸脯上兩個軟綿綿的東西在我背上擦來擦去的,當我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臉一下子從脖子紅到了耳根。居然被她發現了,真是羞死人。好在她沒有再問,隻是捂著嘴笑了幾聲。我加緊腳步,想趕上前麵的夥伴。她拉了我一下說:“慢點,我跟不上。”我知道她在說謊,但還是放慢了腳步。她緊挨著我,小聲說:“哥,很多人給我寫信呢!”她的臉又紅了。這倒是真的,我就看見幾個男生往她抽屜裏塞紙條。我故意問:“寫的什麼呀?”她不看我,也不回答,隻是問:“你不管呀!”“我管那幹什麼呀?”我漫不經心地說。“你......你.....真是塊木頭!”她的臉漲得通紅,嘴撅起老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飛快地朝前走。這次倒是我跟不上了。她生氣了,我也不知她生的是那門子氣。離前麵那幾個男生不到50米了,她的腳步又慢了下來,我分明聽得見她的喘息聲。她突然轉過身來,擋住了我的去路。我驚訝的看著她,隻見她的臉比紅蘋果還好看。“哥,別人都給我寫信,你為什麼不寫呀?”我的心‘咯噔’一下,一陣慌亂,手下意識地捂緊了口袋裏的小本子。“我...我...”平日裏最能說話的我,變成結巴了。“我們每天在一起,寫信幹什麼?”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一句搪塞的話來。“真是塊呆木頭!”看樣子她又要生氣了。我慌了,連忙說:“有話可以當麵說,幹嘛寫信呢?”我早猜到她當麵說不出口,把這事拖過去就算了。果然,她幾次湊近我,都沒有說話。我心裏暗暗得意。她慢慢走著,和我肩並肩,誰也沒說話。她瞟了我一眼,輕輕歎了口氣。這倒奇怪了,我從來沒見過她生氣,更沒見過她歎氣,她今天是怎麼了?為了打破僵局,也為了哄她開心,“蛇!”我突然驚詐一聲。她嚇得一哆嗦,慌忙往我身邊靠。我‘哈哈’大笑。她見我騙她,舉起手來把我肩膀輕輕打了一下。我故意喊著:“哎喲!打斷了,打斷了。”她也跟著我笑起來。她又和我說話了,聲音還是那麼甜。“哥,你給女生寫過信嗎?”她第一句話就這麼問我。“沒有!"我肯定地回答。“沒有——?”她拖長了腔調,嘴還向左一撇,“騙誰呀!我看見的,很多同學都看見的,你給班長寫了好幾張紙......是不是喜歡她呀?”她雙眼冒著妒火,緊緊地盯著我。哦!原來如此。“那是我給她修改的發言稿。那天她發言,你們不是都聽見了嗎?”“啊!.....怪不得寫得那麼生動,那麼有情感......我還以為你愛上班長了呢......我就納悶著,怎麼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把情書交給她呢?.....”她喃喃自語著。一會又問:“哥,真的沒寫嗎?”她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我的臉,像是要從我臉上找到答案似的。“真的!你不相信我。”“相信,相信!”她開心地笑起來,臉上兩個小酒窩裏布滿了歡樂。“你笑什麼?”“笑你呀!你知道女生們叫你什麼嗎?”我驚訝地望了她一眼,搖搖頭。“女生們都叫你‘書呆子’、‘木頭’。全校恐怕就你一個人沒給女生寫信了。”這倒是真話,我幹笑兩聲,沒應聲,隻是望著她燦爛的笑臉出神。笑了一會,她不斷用眼角瞟我,好幾次欲言又止,臉都憋紅了,終於忍不住了,她湊近我,挺神秘地問:“哥,有多少女生給你寫信啦?你到底愛哪一個呀?”我聽得心裏直發毛,從她火辣辣的眼神裏,我感到渾身不自在。看樣子,她要逼我攤牌了。她給我寫過三封信,都是夾在衣服裏送來的。停了一會,我故意板著臉說:“我實話說吧,信都被我撕了,一個字都沒看。”我看了她一眼,提高聲音。“還有你寫的信,也被我撕得粉碎。”我真希望她生氣,從此不再理我就好了。哪曉得她不但不生氣,反而望著我笑:“我們都看見的,特別是班長,臉都氣白了,我看了真開心。還有......”我打斷她的話:“一個女孩子家,不好好讀書,整天談情說愛,愛這個愛那個的,真不知羞!看我回家不告訴你媽!”我第一次大聲地訓斥她,態度堅決果斷,“我誰都不愛,包括你!”她吃驚地望著我,張開的大嘴合不攏了,雙眼瞪得老大,那眼神好生失望。顯然我的回答和她的希望相反。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強烈。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渾身都在顫抖,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她目光呆滯,滿臉的失落,腳步踉踉蹌蹌地往前走。我心中老大不忍,本想安慰她幾句,可又不知說什麼好。我懊悔極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慢慢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觀察她的臉色。轉過前麵的李家村,(就是綠龍的村子)有一條岔道,前麵幾位同學向我們揮了揮手,分道揚鑣了。我們誰也沒說話,因為兩個人的心裏都難受。走了約300米遠,來到大樹崗上。(因崗上有一棵高大的皂莢樹而得名)她的家就在崗下500米的夏村,我家離夏村約200米。“你看,快到家了。”我沒話找話,其實是想打破這尷尬的局麵。沒反應。我接著說:“你媽在家煨著湯等你呢!快些回家去喝湯吧!”要是平時她準會笑的。她抬頭看了看家的方向,又瞟了我一眼,突然停住腳步,蹲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我束手無策,顯得有些慌亂。嘴裏一個勁地說:“別哭,別哭。”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安慰她。她哭得更傷心了。我真拿她沒辦法,歎了一口氣,隻好投降了:“別哭了啊,哥跟你鬧著玩的呢!別哭了啊。”我像哄小孩一樣的安慰她。哭聲嘎然而止,她抬頭望著我,滿眼含著淚花,滿是淚痕的臉上布滿了疑惑。“你說什麼?”我笑了笑,說:“我騙你的!”“騙我?”她用袖口擦了一下眼淚,瞪大眼睛望著我,搖了搖頭,帶著哭腔說:“我不信?......”說著又要哭。“沒騙你。”我望著天空,背起了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