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相國寺!
禪院鍾聲,曠古悠揚,仿佛能蕩滌人的靈魂!
它能蕩滌人的痛苦嗎?
星淚整夜貯立在佛像前,一動不動,麵無表情!
如夢一臉困倦道:“小姐,雖然這句話我說了有一百遍了,但我還是要說,快去休息吧,這樣下去身子會跨的!”
“如夢,你說中了相思草的毒會有救嗎?”
“小姐,根據《江湖春秋史》的記錄,中了相思草的絕毒還沒有活下來的先例!”
“這也就是說,我的星辰哥哥必死無疑了!?”
“小姐,這我就不知道了!別想太多了,身體要緊啊!”
“如果星辰哥哥不在人世,我要這副軀殼又有何用?!”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飛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施主,看開些吧!”一聲佛號傳來,大相國寺主持方丈來到星淚身後道。
“方丈大師,恕我直言!您專注於佛法是至情,我專注於真愛也是至情,讓您放棄佛法,您能做到嗎?”
“施主,來自來,去有去,一切皆是個緣字!緣來時,千裏相聚;緣盡時,如陰陽相隔,不可強求啊!”
“大師,我還聽說過緣是天定,分乃人為!”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自古多情空餘恨啊!”
元帥府!書房!
諸葛正雄斜躺在靠山椅上,仰麵朝天,雙目緊閉,滿臉倦容,竟似沉沉睡去!
上官青鋒輕輕走入書房,見諸葛正雄衣著單薄,從衣架上取下一件披風,小心翼翼的為諸葛正雄蓋上。
突然,諸葛正雄揮右拳猛擊上官青鋒胸口,上官青鋒不躲不閃,嘴角沁出了絲絲血跡!
諸葛正雄大叫道:“你是何人,竟敢行刺本帥?”
“元帥,屬下是上官青鋒啊!屬下有要事向您彙報,看您睡去,我想給您加件衣服...”
諸葛正雄擺了擺手道:“知道了,最近本帥心境不佳,剛才之舉不是我有意為之!”
“屬下能理解大帥的喪子之痛,屬下想請示大帥,要不要將星辰和戰夢來趕盡殺絕?”
諸葛正雄指了指書案上的眾多呈報道:“現在更讓我頭疼的是各路邊關的急報。天下群雄並起,草民造反,實是讓人可惡!”
“屬下願追隨大帥左右,鞍前馬後,赴湯蹈火,萬死而不辭!”
“好!明日我就奏請皇上,讓你率一支人馬,剿滅紫雲山一帶的亂臣賊子!”
上官青鋒確有其過人之處,他熟讀兵書戰策,心思慎密,善計謀,武藝高強,所到之處攻無不克,戰無不取,死於他手下的義軍和諸侯不計其數,天下一時聞上官而色變。
他也從小小的牙將、偏將、先鋒升任至總兵,掌管數萬人的兵馬,成為諸葛正雄的得力助手!
他對諸葛正雄唯唯諾諾,極盡討好奉承,甚至認賊作父,當起了諸葛正雄的幹兒子!
黃昏!大相國寺!
星淚癡癡的站在巨大的佛像前,淚眼婆娑!
她麵容憔悴,麵色灰暗,麵龐清瘦,完全沒有往昔的風采!
如夢流下數滴清淚道:“小姐,走吧,你又站了一整天了,身體要緊啊!”
“如夢,過去整整一個月了,星辰哥哥還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你說他到底在哪裏呢?”
如夢聽了心都碎了,星淚已到了癡迷的程度!
她是否要回答?又如何去回答?
星淚癡癡笑道:“救苦救難的菩薩啊,你能告訴我星辰哥哥到底在哪裏嗎?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誰是我?我又是誰?”
突然,她又聲嘶力竭道:“你這個沒用的家夥,你隻知整天笑嘻嘻,卻不管人間悲傷,你憑什麼享受人間香火?”
這時,上官青鋒來到星淚身後道:“諸葛小姐,您醒醒吧!中了相思草的絕毒絕沒有機會生還的!您多年輕啊,年華似錦啊!”
“住口,你這個小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因為你這個賣友求榮的家夥!你有什麼臉麵在我麵前說話?!”
“諸葛小姐,不管你是否相信,據大帥的貼身侍衛來報,星辰和阿正已葬身一荒山野嶺,隻留下兩副骷髏!”
星淚聽得已呆了,嘴角邊咬出了絲絲血跡!
清晨!星淚竹樓!
翠鳥數聲清唱,驚醒了剛要沉睡的如夢,她已徹夜未眠!
她猛然抬頭,發現星淚已套上三尺白棱,雙腳懸空,不知死生了!
如夢大驚,飛身而起,解下星淚,放到床上,大呼救命,並用右手拇指摁住星淚的人中,左手不停的按壓星淚的胸部。
不一會兒,帥府上下人等蜂擁至星淚竹樓,老夫人更是呼天搶地、痛不欲生。
三柱香時間,星淚方悠悠睜開雙目,卻已是沒了神采。
“如夢,你為何要救我?我恨你!”
老夫人緊緊的抱住星淚道:“星兒,你真傻啊!你多年輕、多尊貴啊,那個星辰已死了,人死不能複生,你就不要太難過了,為娘一定給你找更好的!王侯將相,隻要你願意,都不成問題!”
星淚麵無表情,冷冷的道:“我不想見到你們,我想去聽雨小樓,一個人靜一靜!”
“好好好,隻要你不做傻事,為娘什麼都答應你!”
“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我隻會讓你們後悔的!”星淚忽然傻傻的淒笑道。
蝶舞扶著戰夢來漫無目的的奔逃。
由於戰夢來腿腳不便,身負重傷,他們並沒走多遠。
忽然,戰夢來停下腳步道:“蝶舞姑娘,你走吧,快去照顧星淚小姐,我一個人能行的。”
“小姐讓我跟著你的,你別想支開我,你說你一個人能行,你走給我看看!”
戰夢來甩開蝶舞雙手,蹣跚而行,沒走幾步,卻已是重重的跌在地上,支撐了幾下,再也無法站立起來。
蝶舞扶起戰夢來跺腳道:“你們男人就是死要麵子!明明不行,卻要逞能!這樣吧,我背你吧!”
說完,不由分說,背起戰夢來就走。
戰夢來急道:“蝶舞姑娘,這樣不好,快放我下來!”
“我一個小女子都不介意,你一個大男人還有何好說的!”
戰夢來長歎了一聲道:“蝶舞姑娘,我們就是走又能到哪裏去呢?到處是諸葛正雄的人,我不想連累你!”
蝶舞頓了頓,靈機一動道:“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現在就去山水之間,元帥一定不會想到我們會去那裏!!!”
清晨!山水之間!
“開飯嘍!”
蝶舞端上兩碗清香的米粥,幾個鳥蛋,一碟辣子小魚,足以勾起任何一個男人的食欲。
戰夢來癡癡的看著桌子,卻絲毫沒有動筷的意思。
“戰大哥,快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戰夢來沉吟半晌,淒然道:“蝶舞姑娘,你知道嗎,就在昨天之前,我和父親及其他師兄弟們還在這同一張桌子上吃飯!我們情同手足,不分彼此;我們同甘共苦,不離不棄;我仿佛聽到了三師兄的大笑聲,阿正的狼吞虎咽聲...然而眨眼之間,死的死,亡的亡,逃的逃,傷的傷!我們都是與世無爭的人,為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蝶舞擦了擦如雨的淚水,堅強的道:“戰大哥,死其實有時很容易的,刀子一抹,立刻解脫!但艱難的是活下來,你是戰神,你是英雄,我相信你一定會勇敢的活下來,畢竟還有許多事等著你去做!”
戰夢來抬起斷腕的左手,慘笑道:“戰神?英雄?我隻知道我現在連一個十歲小孩也打不過!”
蝶舞捧起戰夢來的左手貼在自己的肩頭,悠悠道:“無論別人怎麼看你,你在我心中就是戰神--不敗的戰神,不死的戰神!我相信你也一定會重新站起來!”
戰夢來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來,淚水雖不斷滴在碗裏,但他吃的幹幹淨淨,一點不剩!
有什麼能比一個女人的信任更能使一個男人振作起來?!
蝶舞剝去戰夢來破爛的血衣,驚呆了:一支利箭穿肩而過,大小創傷縱橫交錯、不知其數,左腿一處寸餘長的劍傷深及骨髓,左手齊腕被斬,他能活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跡!
蝶舞采了些藥草,放入盛滿溫水的木桶中浸泡,然後用幹淨的棉布為戰夢來小心、仔細的擦拭傷口,戰夢來咬緊牙關,右手五指深深嵌入床板,卻始終沒發出一聲呻吟!
蝶舞每擦拭一處傷口,就會流下一滴清淚,這是憐惜之淚,傷心之淚,也是敬佩之淚!
清晨,蝶舞站在微寒的河水裏,用自製的木叉叉上一兩條鮮美的河魚;午後,蝶舞起伏於無邊的草石中,用自製的袖箭打來兩三隻美味的野兔和野雞;夜晚,蝶舞用溫熱的藥草水,為戰夢來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傷口。戰夢來在蝶舞精心、細致的照顧下,一天天的好轉,傷口開始慢慢的愈合,肩頭和左腕的疼痛不像之前那樣劇烈,而左腿在蝶舞的攙扶下也能平穩的行走。半月後,戰夢來倔強的舞起七星寶刀,動作雖和初學者一樣幼稚可笑,但蝶舞站在背後深情的注視著他,臉上依稀有點點淚光,這是憐惜之淚,高興之淚,更是敬佩之淚!
一月後,戰夢來已基本痊愈,而蝶舞卻是憔悴了許多!
月光如銀,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麵,相映成輝!
初秋的夜晚,晚風送來陣陣寒意,戰夢來卻敞開衣襟站在樓台上,仰望蒼穹,今晚的星光又為誰而燦爛?!
蝶舞輕輕的走到他的身後,為他披上一件風衣!
戰夢來回首,輕撫著蝶舞的秀發,深情的凝視著她清瘦的臉龐,悠悠的道:“蝶舞,多謝你一個月來對我的照顧,有蒼天明月為證,我戰夢來定不負你對我的情意,定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蝶舞無言,輕輕依入戰夢來的懷中,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他們的苦痛已太多,淚水已太多,仇恨已太多,他們也該有幸福的微笑了!
“蝶舞,我想離開這裏,一來是為了探尋大師兄的下落,二來我要動用之前的黃金珠寶,招兵買馬,我一定要找諸葛正雄特別是上官青鋒討還血債!”
“無論你走到哪裏,我都會跟著你,無怨無悔!”
逍遙城!南城門口!
一對身形佝僂,衣衫襤褸,畏畏縮縮的老夫妻顫顫微微的向城門口走去,身上還不時散發出一陣惡臭!
守城的士兵捏著鼻子,不斷的催促著他們快走。
出了城門口,老夫妻相視深情的一笑!
星辰和阿正遠離逍遙城,守城的士兵並不嚴加盤查,再加上星辰現在的尊容實在無法與之前相提並論,所以他們比較順利的來到了塞外--蒙古大草原。
一望無際的草原碧草連天,馥鬱芳香的百花瀟瀟灑灑綿延成花的海洋,微風拂過,猶如大海的波濤起伏,蔚為壯觀。阿正恨不的多生出一雙眼,貪婪的欣賞著馬兒白雲藍天草原,眨都不想多眨一下--真是年少不知愁知味!
星辰置身於這一廣闊的天地,無歡,無憂,無喜,無悲,甚至無生無死,誰也不知他深沉的目光中包含著什麼?!
他們已身無分文,風餐露宿,全憑阿正打些零工維持生計。
這一日,星辰和阿正來到草原之星--呼倫貝爾的一個市集。沿街兩巷叫買叫賣的好不熱鬧,南北奇貨引人注目:一指深的羊毛皮襖,巨大而誘人的奶酪,天山的雪蓮,經年的何首烏,上好的人參,江南的絲綢,鋒利的讓人看一眼都會心寒的蒙古刀,星辰久久駐足、日行千裏、夜行八百的汗血寶馬。
一陣喧嘩傳來,幾個粗獷的蒙古兵推開眾人,將一告示張貼於安民牆上,引起眾多牧民的注意,紛紛駐足圍觀。
阿正拉著正在賞馬的星辰來到告示前,可惜他們看不懂蒙古文字。好在人群中有三二做生意的漢族人,從他們口中得知,蒙族中實力最強的一個分支察哈爾部落正在招兵買馬,欲一統草原。
星辰暗自思忖道:如今他們二人是人地生疏、無依無靠,如果參軍至少能保證衣食無憂,等穩定後再圖發展也未嚐不可。
於是星辰和阿正在異朝他鄉從軍了。
在軍營裏,星辰無語無笑,灰暗的麵色,雜亂的胡須,冷酷的眼神看起來與蒙族人一般無二,隻是身材略顯瘦削。起初蒙族哪裏將他二人放在眼裏,抱著若大酒壇讓他們拚酒,星辰卻是單手提壇仰頭便幹,麵不改色;蒙族人善摔跤,個個膀大腰圓,力道十足,他們找星辰單挑,卻是連星辰的腰也不動分毫,而星辰挫身分掌,猛切對方的肋部,對方便已仰麵朝天,再也無法站立,蒙族人這才對他們刮目相看。星辰的生活起居一切由阿正打理,他隻參加軍隊的日常操練,日子就這樣慢慢的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