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個東西真不好說。”老衛頭從一句感歎開始講起煙鬼平中獎這件事,他也沒有特意衝著鄭海明講,但這時店裏就他們倆人,一個人開口講話肯定是衝著另外一個人。“那個煙鬼平跟著那個阿光阿成,跟條哈巴狗似的,平常阿光阿成講什麼他都點頭哈腰的,一到買彩票,他麵上不去說阿光阿成他們怎麼樣,背地裏卻把他們選的號都扔了,自己重選,也怪哩,他重選的號碼就讓他中了,阿光阿成他們忙了半天,最後倒象幫煙鬼平的忙。”老衛頭輕描淡寫地把煙鬼平中獎的秘密說了出來,語調平穩,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他的心裏冀朌著鄭海明對他的這番話產生大的反應,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因為鄭海明聽他講完,頭都沒動一下,眼睛依舊看著走勢圖,隻是嘴裏附和一聲:
“哦,他是這樣選中的。”
“是啊,所以說人這個東西不好說。光看麵上還真看不通一個人。”老衛頭對鄭海明的反應很是失望,說到後麵已經是聲若蚊鳴,隻有自己聽得到了。他斜睨了鄭海明一眼,心裏給這個中年男子下了判斷,這人要麼不通世故不懂得尊重人要麼自視清高看不起象煙鬼平那樣的人。但眼前這個人已經沒有和自己深入交流的意願,因此老衛頭心中縱使有氣也不便發作,畢竟在店鋪裏他是老板對方是客戶,沒有跟客戶去生氣的老板,所以,他隻能把自己剛才透露出來的秘密當作跟空氣發的一通牢騷,悻悻地撥動鼠標,劃拉著屏幕上那超樂透的走勢圖。
鄭海明其實已經把老衛頭講的煙鬼平中獎的秘密牢牢記在心裏,他不想接老衛頭的話,是因為不想跟老衛頭繼續探討下去,因為老衛頭話裏很明顯地講到了人性的東西,這是鄭海明極不願去探討的話題,他覺得買彩票就是買彩票,不論是想一夜暴富還是閑著無聊打發時間,買彩票都是一個行為,一個簡單的行為是很難去判別什麼人性之類的,但確實有很多人,都愛把這種簡單的行為給想複雜了,他們硬要給簡單行為掛上不簡單的玄而又玄的人性之類的東西,硬生生地把簡單變複雜,這一點是鄭海明最難以接受的,買個彩票也會看出人生的一二三?中個獎就能評出人性的善惡美醜?鄭海明有時覺得,事情本不複雜,都是好事者才讓它變複雜的。老衛頭說煙鬼平中獎的語氣就讓鄭海明感覺到了這一點,因此他才沒有心思接過話茬。不過,鄭海明沒有興趣與老衛頭就煙鬼平中獎進行探討,但老衛頭今天接二連三地找話題聊天的態度還是讓鄭海明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鄭海明以前來這家彩票店與老衛頭的對話全部加起來也沒有今天倆人交談的四分之一,這是未曾有過的。這個老衛頭今天絕對有什麼話要說,鄭海明暗暗在心裏下了個定論,然後便等著老衛頭重新挑起話題。
果然,沒過一會兒,老衛頭又張嘴問道:
“小鄭兄弟,我看你天天就看走勢圖,有沒有看出點規律啊?”
鄭海明為自己猜中老衛頭的心思竊喜,但臉上依舊不露聲色應道:
“我就是瞎看,哪看的出什麼規律?老衛哥天天看,你應該會有好的看球規律吧?”
“我都沒看,靜不下心來看。”
“你天天在這店裏,都不用看,聽也聽的多了。”
“這倒不假,我沒心思看球,但天天聽他們講,聽是聽的多。象那個阿光,五行推彩,用什麼金木水火土來看球,每期都要在這裏講半天,聽的我耳朵都塞住了。”
“五行推彩,我好象也聽過一兩次,聽上去好象很有道理啊。”
“什麼有道理,買彩票,選的號會中就是道理,不中,狗屁都不是。”老衛頭對阿光的五行推彩的恨勁還沒消,這時聽鄭海明誇讚五行推彩,便不自覺地出口貶損一下,但他馬上自己言語上的失態,忙改口糾正道“其實,我不是說五行推彩不行,我是說不管什麼方法選中球才是正確的。選不中,說的再好也是沒用的。你說是不是?”
鄭海明點了點頭“那是自然,沒選中講再多也沒用。”
“就是這個道理,還不光五行推彩哩,就剛才來了兩個人,他們也不都有自己的選球辦法,一個用了地支選球,一個用概率選球。兩個人在這裏爭了半天,就在你進來的時候他們才走。”
“哦,剛才那兩一胖一瘦老頭?”
“就是他們”老衛頭突然提高了嗓音,情緒似乎也激動起來,從櫃台後走出來到鄭海明身旁,“他們倆一個要用地支來推,一個要用概率來推,這個說那個不行,那個又說這個放屁,爭的都快吵起來,最後我給了他們一個辦法,倆人才高高興興地回去。”說完敗退得意地看著鄭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