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空太進浴室洗澡的時候,已經跨過一天了。
——明天就要來這裏接人了。
他泡在澡盆裏洗臉,一次又一次……明知無法洗掉過去,已經發生的現實也不可能因此變成夢境。
他無意義地看著浴室的天花板。水滴落在額頭上,冰涼又舒服,會讓人清醒。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更衣間兼廁所的門打開了。外頭已經掛著「男性入浴中」的牌子,所以大概是仁吧。
「空太。」
不過聽到的卻是女孩子的聲音。空太瞬間以為是真白,但並不是。是麗塔。
「怎、怎麼了?」
「現在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如果我像剛出生的姿態,你也無所謂的話。」
「我開門咯。」
「請不要這樣。」
「那就請維持現在這樣聽我說。」
麗塔的聲音聽來有些沒精神,感覺得出她的情緒低落。
「我知道了。」
麗塔坐在毛玻璃的前麵,背對著空太。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有一位非常會畫畫的少女。」
空太一動也不動地傾聽著。
「她的畫能夠打動所有看的人的心,誕生出許多的感動。」
不用問也知道。
「所以,她的畫周圍總是擠滿了觀賞的客人,人潮絡繹不絕。」
這就是真白的故事。
「有人說這個女孩是天才,也有人說這女孩有才能,又有人說這女孩受到藝術的愛戴。人們讚頌著這個女孩,幾乎到了讓人覺得讚美已經是陳腔濫調的地步。」
空太閉上眼睛,想像著這個情景。
「但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幸福。」
接著想起真白麵無表情的臉。
「無論什麼稱讚的話語,都無法讓她動心。」
那麼,是什麼東西驅使著真白呢?
「有一天,她受到朋友的邀約,到了展示自己繪畫的美術館。那一天,也有許多為了看她的畫而來的人們。她在有些距離的地方看了好一陣子,原本隻是一時興起……」
這個故事到底會如何發展?
「結果,她注意到了一個小男孩。那個孩子,即使看了她的畫也完全沒有興趣的樣子。『好奇怪的畫!』小男孩這麼說完,就跑到美術館的角落,開始讀起一本書,而且非常地專注……男孩子有時一臉認真,有時開懷大笑,露出了許多的表情。感到好奇的她,向這個男孩子問道『你在看什麼?』結果男孩子滿臉笑容地對她說『就是這個啊。』邊把書拿給她看。」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那本書是某個遙遠島國的漫畫書。過沒多久,她就立刻動身前往那個遙遠島國了……說完了。」
很久之前,空太曾經問過真白為什麼要畫漫畫,她說因為繪畫不有趣。那大概就是麗塔所說的故事裏所感受到的事吧。叫一個小孩子去理解連空太都不懂的藝術世界,實在是太不講理了。
「實際的部分連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想那應該是個很重要的契機。」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也不清楚。不過,就是想說。」
「這樣嗎?謝了。」
「要不要順便幫你刷背?」
「咦!」
「當然是開玩笑的。」
麗塔站起身來,她的影子很快就不見了。空太隻是沉默地看著她離開。
他看著水麵,無精打采的臉就映在上頭。
空太洗完澡,即使回到房間裏躺在床上,卻一點也不困。這種時候就想跟貓咪們玩到想睡為止,偏偏現在房裏一隻貓也沒有,不知道是到誰的房裏去叨擾了。最近常看到貓咪待在七海或美咲的房間裏。
空太看著即使關了仍然隱約亮著的日光燈,心裏想著為什麼會是亮的呢?
要是他不這麼做,千尋的聲音就會不斷在腦海中重播。
——明天就要來這裏接人了。
聲意在腦袋裏不斷重複著,越來越大聲。
「啊~~可惡!」
空太用手掩住臉。
明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感到焦躁。雖然已經知道了,但完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真白會怎麼樣?自己又該怎麼辦?之前什麼也做不到,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就能做些什麼。
那麼,要放棄嗎?放棄又是放棄什麼……空太腦中一片混亂。
停止思考的空太耳邊,手機開始震動。是簡訊。
空太想著不知道是誰,邊打開來看。
——空太,你醒著嗎?
是真白傳來的。
空太以顫抖的手指,按著按鍵回信。
——醒著啊。
不過沒有立刻得到回覆。因為真白還不習慣操作,所以這也沒辦法。
——這樣啊。
等了兩分鍾才傳來的回信很短。空太立刻又回了簡訊。
——是啊。
這次會等得跟剛才一樣久吧?大概會是這樣。不過,這樣的時間間隔,對現在的空太來說剛剛好。因為他的心境上並不急著想要答案。
——我也醒著。
如同空太所預料的,大約過了兩分鍾,傳來了這樣的回覆。
——如果你是睡著的狀態就恐怖了!
睡眠中也能打簡訊的特技,光是龍之介跟女仆就夠了。
——空太。
——幹嘛?
這次則是等了三分鍾。在空太還以為不會再傳來的時候,簡訊又傳過來了。
空太以慣用的手勢打開簡訊。這一瞬間,拚了命壓抑的衝動迸發開來。
——我想見你。
因為來自真白的簡訊裏這麼寫著。
感情在體內暴動。想看真白的臉,想聽她的聲音,可以的話想抱緊她。
空太從床上一躍而起,理性呼喊著如果現在看到她的臉就糟了。但是,他的心卻已經飛奔出去。
空太想走出房間而打開房門。
「啊!」
他維持握著門把的姿勢動彈不得,隻是張著嘴巴,不停地眨著眼。
視線集中在一個地方。
因為真白懷裏抱著枕頭,背靠著對麵的牆壁坐在地上。
在昏暗的走廊上,隻有手機畫麵的光亮照著真白。柔弱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迷路的孩子般不安。
「你……」
真白終於抬起頭。
「今天……」
「嗯?」
「希望你陪我直到我睡著。」
空太屏住氣息。
站起身的真白走過來,將枕頭抱在胸前低著頭,額頭輕放在空太肩膀上。
真白意外的動作,讓空太的衝動癱軟,因此理性爭取到了追趕上的時間。現在不行,要是碰了她一根手指頭,就再也放不開她了。
想要帶她逃離這裏。
不能讓周遭卷入自己的任性當中。麗塔教會了自己,人有時在無意間也會傷害到自己最重要的人。
所以,要付諸行動,就要有能夠貫徹到最後的覺悟。與其虎頭蛇尾,現在更應該忍住並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到最後都能夠不放開真白的手……
現在就算兩個人逃了出去,最多隻能撐幾天,無法逃過一輩子,而空太也沒有那樣的覺悟。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社會的遼闊,同時也很清楚自己的渺小。
「不要拒絕。」
抬起臉的真白眼神是認真。
空太無法打馬虎眼,也沒辦法開玩笑敷衍過去。為了化解緊張,他無意識地搔搔頭,將目光從真白身上移開。
「隻有今天喔。要是被知道了,會被青山罵的。」
「那就一起被罵。」
「你會溜走吧。」
說著走進房間,空太收起自己的枕頭,把床讓給真白。
「空太呢?」
「我睡地板。」
「……知道了。」
真白把枕頭放在床上。
今晚隔外安靜。
空太躺在地板上,沒閉上眼睛,隻是盯著天花板。
雖然看不到真白,不過總覺得彼此的意識是相連的。
所以,空太也知道她會對自己說話。
「空太。」
「幹嘛?」
「我也傷害過空太嗎?」
空太絲毫不覺得驚訝,因為今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不過空太並沒有因為這樣,就能機靈地做出回應。
「……我……」
幾乎隻是沉默,那就是答案了。
「不要說謊。」
當空太硬是想要回答的時候,真白就這麼說了。
「那種事我不太清楚。」
「我知道啊。」
「我回英國會比較好嗎?」
空太才剛答應不說謊。
「我覺得……如果是我,會選擇回去。」
接著一陣沉默。過了一段不自然的空檔,真白又繼續問:
「為什麼?」
「麗塔之前不是說過嗎?她說如果是椎名,一定能畫出名垂青史的畫作。」
「嗯。」
「我在美術展現場看到了椎名的畫。雖然藝術很深奧,我也不太懂,但總覺得椎名是不一樣的。那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無法以言語形容,但是身體,或者該說是全身的細胞都起了反應。真白的畫就是這麼具有壓倒性。
「……這樣啊。」
「如果擁有那麼厲害的才能跟可能性,我想我會選擇那條路。不是嗎?自己所做的東西能在世上留存幾百年耶?那是很棒的事吧。你不覺得那是很棒的事嗎?一般都會這麼覺得吧?」
「我不清楚。」
「是嗎?」
正因為如此,所以別人才會稱呼真白為天才。正因為如此,所以凡人才會憧憬真白。正因為如此,所以現在真白才會這麼苦惱,對於自己跟別人大大不同煩惱著。
「我不知道幾百年以後的事。」
「話是這麼說沒錯。」
「一般還真是困難。」
「椎名……」
「大家都說我不是一般……」
「……」
「一般真的好困難。」
「才沒那種事……」
空太的聲音嘶啞。
「如果我也是一般就好了。」
「不要說那種話。」
「如果是那樣,就能夠理解麗塔……就能夠理解空太了……」
「別說了!」
「……空太?」
「我覺得,椎名就因為是現在的椎名,所以我才會是現在的我。如果沒有你,我隻會滿腦子想著要離開櫻花莊。所以,你不要說那種話。」
「……」
「睡覺吧。」
「……嗯。」
空太翻了個身,當然還是睡不著。他試著入睡,背後感受著真白的氣息。
——明天,你要怎麼辦?
並且後悔著沒將這句話說出口……
2
隔天空太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不見真白的身影。他還確認了桌子底下,但看來真白已經不在房裏。
她似乎是在空太睡著的時候回到自己房間去了,空太看了一下202號室,發現她正在放著畫漫畫用的筆電桌子底下熟睡。
昨天真白到自己房裏來是一場夢嗎?空太心裏這麼想著,把真白叫醒,一如往常地整理好她睡亂的頭發,幫她準備換穿的衣服,讓她吃了早餐之後,在站在玄關抱著花貓木靈的麗塔目送之下前往學校。
美咲似乎很早就到學校去,空太起床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而七海也因為委員會的事,所以已經先出門。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空太看到仁跟千尋也出門了。而龍之介的氣息則是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消失。
對於櫻花莊一如往常地迎接早晨,空太感到有些高興。
他與真白沒有特別說些什麼,兩個人有氣無力地走在熟悉的通學路上。走下從櫻花莊沿伸出去的坡道,經過兒童公園前,在商店街的分岔路上左轉,沒多久兩人就抵達校門。
跟昨天之前一樣,學生們魚貫而入通往出入口,參加社團晨練的學生們則是穿著運動服。
不斷重複的日常光景,一直以為不會變的景色就在眼前。
與其他學生一樣,空太也在鞋櫃換上室內鞋。穿舊的室內鞋有明顯的汙垢,腳後跟被踩到歪斜了。
「椎名,動作快一點喔。」
看了一下遲遲未從鞋櫃露出臉的真白,發現她正往前彎腰想撿起脫下的鞋子。她察覺到空太的目光,緩緩地轉過頭.然後在空太還沒糾正她之前,就自己壓住了裙擺。
氣氛變得尷尬,空太便把視線轉開。
「我會比較晚回去喔。」
空太敷衍塘塞似的,滔滔不絕地講完。
「因為還要說明企劃。」
為了文化祭所製作的「銀河貓喵波隆」提報就是今天。
換上室內鞋的真白走到出入口,停在空太前麵。
「我等你。」
「喔、喔,在椎名的教室喔。」
「嗯。」
「先這樣。」
「喵波隆要加油。」
「交給我吧。」
空太開玩笑地說著,便與真白分開了。普通科跟美術科的教室是在反方向。
不過空太立刻轉回頭去。
看著真白的背影遠去,直到看不見為止。真白跟平常一樣,跟昨天也沒兩樣,沒發現空太看著自己,所以空太差點就要忘了真白的父親要來櫻花莊接她的事,還有昨天電話響起的事,甚至是真白說希望自己陪著她直到她入睡的事……總覺得一切都是夢。是因為自己這麼希望嗎?
打開手機,真白昨天傳來的簡訊明明還留著……現實明明就確實地刻印在這裏……
「這樣真的就好了嗎?」
空太不知如何消除胃周邊漠然的不安,一個人走向教室。
3
放學後,空太站在學生會室裏。
圍成n字型的座位上,坐著七名男女,全都向空太投以好奇的眼光。
坐在正前方的三個人,是文化祭執行委員長以及兩位副委員長。左右分別坐了兩個人,是水高學生會以及大學學生會的會長與副會長。
這完全是敵方的大本營了。不過,空太的心情不可思議地感到很平穩。說完全不緊張是騙人的,但是跟企劃甄試的報告相比,這根本就不算什麼。
反而是聆聽的一方表情比較僵硬。
空太打開向龍之介借來的筆電,連上投影機,企劃書的封麵便投射在屏幕上。
「神田同學,準備好了嗎?」
唯一一個從櫻花莊來幫忙的七海這麼問了。空太之所以能夠不那麼緊張,我方夥伴七海的存在也是很大的因素。
整體確認過後,空太向七海點頭。
「可以開始了嗎?」
七海問所有人。
「請開始吧。」
皮膚白皙的學生會長,推了推黑框眼鏡。七海聽到這樣的回答,便退到牆邊,以眼神向空太示意可以開始了。接下來就是空太的工作。
「那麼,請讓我為大家說明櫻花莊所提出,參加文化祭的作品『銀河貓喵波隆』。」
空太以連接USB的鼠標點擊,企劃書便翻開一頁。
就在這個時候,學生會室的門被粗魯地打開了……
「空太!馬上過來!」
衝進來的是仁,他的臉上沒了平常的沉著穩重,額頭上滴著汗水,呼吸急促,雙眼裏滿是焦急。
「門也不敲一聲,你在做什麼啊?三鷹!」
學生會長不耐煩地說著。
「仁學長,怎麼回事?我現在……」
「老爸來接人了!」
空太心髒噗通地狂跳。
「然後真白她!」
學生會長砰的一聲拍打桌子,並站起身來。
「櫻花莊不參加這次的文化祭也無所謂嗎?」
仁的話與學生會長的聲音重疊,重要的部分沒聽清楚。
「如果不認真做,我們是不會許可的喔。」
麵對語帶威脅的學生會長,空太的情感也到達了忍耐的極限。
「吵死了!給我閉嘴!」
空太幾乎是無意識地大喝一聲。
站著的學生會長受到驚嚇,看著空太的眼神動搖著。周圍一陣嘩然,全體感到驚慌失措而表情僵硬。
察覺到這一點的空太,激動的情緒瞬間冷卻下來。
「不,那個……請安靜一下。」
沒有人說話,沒人想成為空太情緒的箭靶。站起身的學生會長也無言地坐回座位,過了一會才小聲地罵出「櫻花莊就是這樣」,但空太並沒有聽到。不,是聽到了卻完全不在意。
他不發一語地轉向仁。
「好像是第五堂課的時候,她老爸跟麗塔一起來接她,已經前往機場了。」
空太腦袋裏呼喊著,誰來告訴自己是哪裏弄錯了。
「千尋說的,錯不了。」
仁仿佛告誡空太般如此斷言,空太眼前一片漆黑,應該看得到的東西變得朦朧昏暗不清,視野逐漸萎縮變窄。
「這種事……騙人的吧……」
空太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來。
昨天不是說要到櫻花莊來接人嗎?因為早上什麼事也沒發生,所以空太深信到放學回家之前都還沒問題。
「那是騙人的!」
受不了從體內侵蝕爆發出來的痛楚,空太仿佛撞開仁一般,衝出了學生會室。
「啊,神田同學!」
「空太!」
七海跟仁的聲音已經傳不進空太的耳裏。
空太在走廊上全力衝刺,就像野獸一樣無意識地咆哮「不是!」
途中正麵撞上體育老師,大大地摔了一跤。製服的膝蓋部位跟磁磚摩擦而破了洞,重重跌在地板上的雙手感到炙熱。在還沒意識到那是痛覺的時候,空太又站起身繼續奔跑。
「站住,神田!」
體育老師的聲音立刻消失在背後。
他衝上樓梯,與穿著運動服前往社團活動的學生肩膀互相碰撞,對方叫囂著「開什麼玩笑!」接著又差點撞飛因為準備文化祭而留下來的女學生,並被指責這樣很危險。這種事重複了幾次,空太終於來到美術科教室。
他粗魯地打開門衝進教室裏。
裏麵一個人影也沒有。他大大地吸了口氣,從體內深處叫喊:
「你不是說要等我嗎!」
仿佛要撕裂開來的感情脈動完全鎮靜不下來,空太咬著牙又跑了起來。明明知道真自已經不在學校裏,卻還是追尋著她的影子。
穿過連接校舍的長廊,因為運動不足而遲鈍的肌肉發出哀號。即使如此,空太還是在爬樓梯時持續加速,氣勢驚人地打開別棟美術室的門。
紊亂的呼吸發出刺耳的聲音。
原以為沒人在的教室裏,有個人影。
「椎名!」
因為空太帶著期待的聲音而轉過頭來的人是千尋。
「真白不在。」
「為什麼不阻止她!」
「對於真白決定的事,我沒有插嘴的道理。」
千尋的口氣一如往常,明確而果斷。
空太對無法回嘴的自己感到懊悔,全身顫抖著。
「那也太快了吧!」
「好像是之前的畫參加的大型比賽得獎了。頒獎典禮就在明天,所以沒辦法。反正這也是個好機會。」
「為什麼不阻止她?」
這次空太是靜靜地重複同樣的話。
千尋沒有回答,一副嫌麻煩的樣子,以眼神訴說剛剛已經說過了。
因為是真白自己決定的事,不是別人該插嘴的問題。
沒錯,正如千尋所說。
況且,難道自己忘了昨天說過的話了嗎?
當時曾說過如果換作是自己,就會選擇回去;如果自己擁有真白這樣的才能,就會選擇在藝術的世界活下去。自己的確這麼說過。
真自擁有的才能,就連對藝術完全外行的空太也感到了壓倒性的力量,這是從真白的畫裏所了解到的事。因為光是這樣的一幅畫,就能如此令人感動……所以空太確信並且理解真白應該存在的地方到底是哪裏。
有可能刻劃在人類曆史上的才能,不應該就這樣被埋沒。
於是,就如同空太所希望、如同麗塔所想要、如同所有知道真白繪畫的人的願望,真白自己決定要再度讓自己的才能與藝術的世界麵對麵。
那就應該樂見這樣的事,未來也應該要支持真白。
即使空太這麼意識著,內心卻一點也不開心,一點也不快樂,完全高興不起來。
隻覺得痛苦而快要窒息了。
就連站著的力氣都沒了,空太跪了下來。還以為這樣會輕鬆舒服點,卻因為口袋裏的手機妨礙,而沒辦法順利地坐著。
他就像要拭去不快地拿出手機,以顫抖的手指撥著真自的手機號碼。
對第一聲的鈴響感到緊張——收得到訊號。
第二聲響起時屏住氣息——撥了電話打算說些什麼?
在第三響的中途電話接通了。心髒猛烈跳動到甚至感到疼痛的地步。
空太正打算掛斷的時候聽到電話另一頭傳來聲音。
『學弟?』
這是美咲的聲音。
「為什麼?」
空太像夢囈般說著。
『小真白把手機忘在房間裏了啦~~!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