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世記(1 / 3)

上篇李家堖

漢水之濱。城南三十裏處,有一村子,人稱李家堖。

村子裏的人都姓李,老子姓李,連帶著他們個個上都有一股子勁頭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或時下所謂的幽默感。

李姓人逢外姓人,必傲然自稱他是李家堖的。這事兒有個老笑話為證——

有人村外問路,這是哪兒啊?

村裏不論男女老少都會搶著回答他,你家老兒(李家堖)。

若那家夥不解地再問,你是這兒的嗎?

標準答案就這個,是這兒的呀,這兒的都是你家老的(李家堖的)。

十有**,路人必惱。咋的啦?這其實不過是個因為南蠻子nl不分鬧出來的口舌之爭罷了,但每回問路的必定疑心大起,答話的咋無緣無故的占他先人的便宜呢?往往都會為你家老兒(李家堖)而惱火,每個人都不是泥捏的,何況泥人還有個土子啊,是人都會反擊,而反擊的話都是這一句,你是誰家老的?我才是你家老的!

這個令李家堖的人每每想起來就會股不笑臉上笑臉上不笑股笑的嘴上鋒芒,足見老子姓李這件事兒給這個世間帶來了多麼巨大的“洗具”影響,尤其是在李家堖這個姓李的開枝散葉的金窩銀窩狗窩裏。反正,自此凡是路過此地問過路的都成了李家堖的了,至少是在口頭上承認過了(……我才是李家堖的!)。我也很負責的告訴你,我就是那兒的原——著——民。

提起我呢,就得從我們老李家的祖上老祖宗老太爺說起。

你要問我家老太爺高姓大名?免貴不高,鄙姓李,名開山,字河街。本一書生,年輕的時候也曾考取過秀才。秀才一生,功名未有,成就也無。但頗多田產,蓋因其一生在世一世英才專門替人打官司(俗稱畫老虎),時人戲稱他老人家“畫了一輩子的老虎”,繼而攢下了偌大的一份家業。

我老太爺,實在是人中龍鳳,富貴榮華盡享,吃喝賭盡興。到末了,還剩房產地契若幹,留給子孫餘蔭無數。他一生的理論和實踐萬涓成水彙流成河,留給子孫萬代一句彪炳千秋的祖訓——學問改變命!

老太爺,生有四子五女。長房李漁,二房李樵,三房李耕,四房李讀,皆愚鈍,不堪造就。

大老爺,種地之餘好打漁,家裏頭,魚不斷。

二老爺,地裏頭扒食之餘還得打柴賣柴,房門口總是雄起老高的一大堆柴火棒子,但都不是什麼好的木實(即木頭)。

三老爺,既不上山打柴,又不下河摸魚,他隻知道莊稼棵裏下死勁,麵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累死累活,院子裏也就積攢下一小堆兒麥草。

四老爺,自打發了蒙識了幾個字,三字經剛學完,就打死不到李家祠堂去背書了,所以打小就被老太爺攆將出門,做了個逍遙自在的放牛娃,待其成家立業之後,牛還未成群,雞也未滿圈,去秋來山坡上還餘一隻山羊在放。

足可欣慰的,倒是老太爺有遠見聰明地將五個女兒嫁了個四麵八方,逢年過節的遇不遇的來個五女拜壽,老李家好不鬧好不興旺。老祖宗養活的閨女不讓須眉,沒一個是白吃幹飯的。

再說長房大老爺,有乃父之風,風流有過之而不及,瀟灑亦有過之而不及,再生四小子,但恨無一女。大老爺平生的業績就是喜得貴子、喜得貴子,終於湊成四大金剛,遂起名安邦定國。

四個和尚(老太爺嘴裏的金剛),既沒有安過邦也沒定過國,終其他們一生,即便是種地練成了金剛不壞之、吵架常呈金剛怒目之勢也罷,都隻是手握過鋤頭把子,從沒見過槍穗子。

隻知道沙土地裏刨花生,不曉球得槍杆子裏麵出政權的真理!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說,四弟兄倒是一個個的該長大的長大,該娶媳婦的娶媳婦,該生孩子的生孩子,該分家的分家,該起屋的起屋。

隻是應了那句老話兒,富不過三代,等大爺二爺三爺四爺他們將將好把老太爺家裏的大地主成份硬生生的給拖累成了貧下中農貧雇農的前兩年,老太爺升天了,但卻不是成仙。

搞到地主家也沒餘糧的地步,人要是長後眼的話也許念先人創業之艱難發憤圖強至少也守業有望,大老爺他們哥幾個要是聽老太爺的一直堅持不搞分田到戶的話,繼而再聽一聽老太的主張實行計劃生育的話,一切都好了,李家就不會貧下了,早知道就好了,不過爺們都是隻顧自己的,結局是注定好了的。

我的爺們,四個爺,貧貧的貧雇農親親的弟兄們,爺們為了仨瓜倆棗高桌子低板凳的倒是可以置一同袍的手足之於不顧,經常上演個全武行。

某一年的某一天,大爺材魁梧的像狗熊,這個敗家子終於逞了回英雄,一拳頭子打傷了二爺的眼睛(具體是哪一隻作為孫子的我當時還沒生出來沒機會在現場沒看見當然是左右說不清了),二爺憤然帶著妻女搬離了祖屋,開始了新的生計到集上賣饅頭去了,也算是不蒸饃饃爭口氣。

這位爭氣的二爺,就是我爺爺,我媽的爹。二爺娶了村子東南邊隔著九寨十八溝的另外一個莊子鳳凰窩的一個康姓女子,她是我親爹的親姑姑。

後來我她生了十八個孩子,兒子一個都沒活了倆,一個是我姨,一個是我媽。據我媽說,她獨獨的一個姐姐嫁到了西山,在生下我表哥“國字臉”之後沒幾天就死了,估計是產後大出血沒治好轉成敗血症給敗死了。

碩果僅存的我媽,早隨著我爺爺搬回到李家祠堂附近的一個台子上住了下來。轉眼之間,她就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出於讓我媽撐起李家門戶的想法,我爺爺宣布招女婿。

中篇康三萬

我爹跟我媽結了婚後,他常說,招女婿玩把戲,話語中透露出入贅李家倒插門的無奈。

說起來,其實我爹他們康家,祖上也曾闊過,聽說先人是打過仗的兵將,一直到康家老太爺的時候,家裏謙虛點說有幾畝地還開了兩間榨屋。據老爹的回憶和我的考證,其實應該是良田起碼上千畝,兩處康家油坊。油坊一處在康家祖屋房後挨地邊,另一處在集上供應著半個城南的香油。

康家老太爺銀子多到啥程度誰都沒個準說法,隻知道老太爺燒包的慌,花錢很是大手大腳,手腳大不說,他還逢人就鼓吹那句康氏經典地主名言,錢是個王八蛋,就跟上的垢枷一樣,花完了(使摳過腳的手)一搓就又來了。附近的王家雖沒錢但人多勢大,王家戶的人聽多了康家老太爺這話心裏不忿明爭暗鬥的就跟康家結下了世仇。

傳說他使了一大筆巨款十萬兩左右實在是多餘的沒啥用銀子捐了個縣官。之後,一年正月間,大年初幾忘了,老太爺他老人家喝高了,酒後沒了口德,跳腳大罵了王舉人,並從老屋的高台之上飛沫而下,直衝王家揮手打毀了老王八蛋的鼻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