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6章(1 / 2)

證前因深情結遙誓 出奇計險語試傾城

且說辛修甫在蘇青青院中吃了一個雙台,自然蘇青青不肯放他回去的了。鏡盟衫誓,倚影偎聲,春浮銀漢之槎,水泛桃源之洞;子夫散發,合德橫陳,紅添兩頰之雲,綠展雙眉之黛。

辛修甫直到明天十一點鍾方才起身,見房門虛掩,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便走到對麵房間裏頭,去看那借幹鋪的陳海秋時,見陳海秋一個人睡在床上,還在那裏呼呼的打鼾,沒有睡醒。辛修甫把他推了一推,陳海秋方才坐起身來,把眼睛揉了一揉,見了辛修甫,口中還含含糊糊的道:“時候還早得狠,你怎麼倒先起來?”辛修甫笑道:“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十二點鍾,還不起來做什麼?想睡在這裏過一世麼?”陳海秋聽了一穀碌跳下床來,定醒了一回,方才同著辛修甫走到對麵屋內。

蘇青青早已起來,坐在窗前梳洗。陳海秋走到蘇青青麵前,仔仔細細的把他看了一會。又回轉身來,把辛修甫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會。辛修甫笑道:“你這樣看法,為的什麼事兒?”陳海秋笑道:“我昨天晚上,和你們兩個人預算決算了一回,大約無論怎麼樣,總要睡到下午一兩點鍾起來。如今你十一點鍾就居然起來,不是臨陣脫逃,就是事前躲避,我所以要看看你們兩個人的臉兒。”辛修甫笑道:“想來是你臨陣脫逃慣的,所以要這般平空的替人著急。”陳海秋又向蘇青青笑道:“你和我直說,他究竟臨陣脫逃沒有?”蘇青青紅著臉道:“耐格閑話,倪一塌刮仔才勿懂。”陳海秋哈哈笑道:“你真個不懂,待我來教你何如?”蘇青青聽了把頭一扭,不去理他。

辛修甫走過來,一把把陳海秋拉了過去,口中說道:“你這個人,成天的專講和人取笑,取笑得的也要取笑,取笑不得的也要取笑,這像個什麼樣兒?”陳海秋把手抹著自己的臉羞他道:“阿呀!顯見得你們兩個人是恩相好,所以要這般回護。”辛修甫笑道:“算了罷,不用說了。”蘇青青聽了,也側過頭來,把陳海秋看了一眼,便向辛修甫說道:“辰光勿早哉,唔篤兩家頭吃仔飯去阿好?”修甫聽了便也點頭應允,坐了下來。蘇青青梳好了頭,陪著他們兩個人吃了午飯,辛修甫方才同著陳海秋去了。

自此以後,辛修甫和蘇青青兩個人的交情打得火一般熱,真是個鶼盟蝶誓,密愛幽歡。蘇青青拿出乎生的手段來,窩著辛修甫,竟不接別的客人。辛修甫也想著法兒,試過了蘇青青幾次,卻試不出什麼破綻來,辛修甫心上自然歡喜。

恰恰的事有湊巧,辛修甫的那位夫人,本來原是個專會潑醋的人物,不知怎樣的得了一個吐血的症候,延醫服藥,一些兒效驗都沒有,不上兩個月的工夫便嗚呼哀哉死了。隻把個辛修甫閃得個風折鴛分,形單影隻。滄海巫山之恨,無地招魂;金釵沽酒之詩,心傷舊配。免不得要著實的傷感一番。過了幾時,漸漸的把傷感的意思丟掉了些,卻又兜的把龍蟾珠的事情提了起來,暗想:“若是這件事兒出得早了些兒,龍蟾珠也不至於給別人娶去。如今是事已成事,木已成舟,無可奈何的了。”真個是佳人已屬沙吒利,義士今無古押衙,未免的心上狠有些兒惆悵。想了一回,忽然轉一個念頭道:“如今幸而還有個蘇青青在這裏,雖然我和他相知不久,卻是看他的樣兒和我二十四分的要好,不如竟把他娶了回去,料想還不至於怎樣的不妥當。況且我以前曾經曆試過他幾次,試不出什麼破綻,一定靠得住的。”

想到這裏,忽然又是心中一動道:“上海倌人豈是可以娶回家去的?我平日之間看著蘇青青的樣兒,雖然一心待我要好,沒有什麼三心二意,但是冷眼看他的起居服用,卻又奢侈放蕩,不像是個肯做人家人的。俗語說得好: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知道他將來嫁人之後,究竟怎麼的一個樣兒?不如還是趁著這個時候,再把他試上一試,試出他的真心來再說別的。”

辛修甫定了主意,便和陳海秋等一班朋友,大家商議了一回,商議出一個法兒來,要想趁著個空兒試驗他的真假。恰恰的這個時候,蘇青青知道辛修甫夫人死了,便越發的使出渾身手段,全付工夫,把個修甫哄得腦筋裏麵有些迷迷糊糊的起來,撒嬌撒癡的隻要辛修甫娶他回去。辛修甫雖然被蘇青青哄得十分高興,卻畢竟心上有些把握,見了蘇青青這般模樣,便想著要把這個試驗的法兒施展出來。

這一天,走到蘇青青房間裏頭坐下,不住的咳嗽歎氣,神色張皇,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蘇青青見了心上詫異,便問著辛修甫道:“辛老,耐今朝啥格事體實梗樣式,阿是身體浪有點勿舒齊?”辛修甫聽了隻是搖頭,一句話兒都說不出。蘇青青一連問了兩三遍,辛修甫隻是不開口。蘇青青問得著起急來,走過來把辛修甫的耳朵一把拉住,口中說道:“耐格人啥實梗呀?好好裏問耐閑話,啥格一聲勿響,阿是變仔啞子哉?”辛修甫皺著眉頭對蘇青青道:“我的事情弄糟了,你知道不知道?”蘇青青吃了一驚道:“耐啥格事體弄壞哉呀?阿好搭倪講講呀?”辛修甫道:“說起這件事情,真叫作一言難荊就是和你說了,也沒有什麼用處,還是不和你講的好。”蘇青青聽了更加著急道:“耐格人總規是實梗陰陽怪氣,豪燥點搭倪說噓!”辛修甫聽了便故意裝著一派愁容,瞎七瞎八裝裝點點的和蘇青青說了一遍,隻說:“自己前兩年有一封信寫給朋友,這封信上的話兒是得罪皇太後的。如今不知怎樣的,這封信給一個仇人拿了去,在京城裏頭告發起來。幸而有個要好的朋友暗地裏通了一個信給我,叫我快走,不消幾日,京城裏頭就有電報出來,著落地方官要拿我。我若是不走,萬一個給地方拿住了送進京去,就是熬得一條性命出來,最輕也要問一個煙瘴充軍的罪名。如今我也沒有別的法兒,隻得把家產托人照管,自己逃到日本暫時躲避。所以沒奈,隻得來和你說一聲兒,我們兩個人以前的話兒,我如今自己的生死還不可知,怎好平空的把你拖下水去?以前的那些嫁娶的話兒,如今一古腦兒都一筆抹過,隻當沒有這句話的一般。我就在這幾天之內,就要動身到東洋去,你的事情委實不能兼顧的了。但願你摞梅迨吉,燕爾新歡,好好的揀一個人,不要和我一般的有始無終,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說著,把眼睛擠了一擠,擠得眼皮兒紅影影的,好象要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