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座前問凡人命
保人還願需十萬金
羊坊莊自前朝起就是個神婆聚集的聖地,每日香火不斷,比那些小而無名的佛寺道觀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倘若到了“聖山老奶奶1”定下的幾個聖日裏,一眾善男信女必定是要排著隊的問前程,求姻緣,保人還願,那更是熱鬧非凡,堪比鄉裏三月初三的大春會啦。可是到了近代,國家戰亂頻仍,民不聊生,“聖山老奶奶”的香火供品自然是續持不了,神婆們大多棄了“聖山老奶奶”的神位,或各奔東西,或重拾農事。再後來又遇到新社會破四舊的運動,始終沒有蘇醒回魂的機會。因著神婆興盛起來的羊坊莊鬧市街也漸漸蕭條沉寂下來。
一直到八十年代,村子裏幾個腦子靈活的婦女先後又重操起祖上的舊業,幹起了神婆的營生。借著“聖山老奶奶”她老人家這幾百年裏在鄉民中間積攢下來的人氣,神婆們依著婆家祖傳下來的那些“仙人”秘籍,個個自稱是“聖山老奶奶”附體,便輕易的就成了“仙體”——“聖山老奶奶”存在人世間的附體肉身,愈發的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起來,做事情也是無所顧忌,香火供奉,拜神還願更是公開要價,即便如此個個神婆家裏依舊是香火旺盛,人聲鼎沸。羊坊莊的鬧市街一時重又回到鼎盛時期的規模,一改幾十年來極度頹廢蕭條的風貌。
一天,大娘劉貞華過來家裏,講起譽剛不願上學的事情,最後才悄悄的說譽剛怕是頂了不幹淨的東西啦,想著讓王鳳帶著譽剛去羊坊莊的神婆那裏看看,王鳳開竅似的醒悟過來,點著頭連連稱是,心裏麵盤算著要帶著譽剛去羊坊莊試上一試。劉貞華臨走時還特意交待,如果要去羊坊莊的話,還是去村西頭的王神婆那裏,她自己接著陰陽兩界,有準頭,靈著呢。而且還要一大早就去,若是去晚了排隊靠後,隻能等到下半天了。第二天一大早,譽剛家裏人撇下農活不問,真的就去了羊坊莊的王神婆那裏。
譽剛在日記裏記下了那幾日自己經曆的奇事:
家裏人並不是擔心我腦子裏生了毛病,倒是懷疑我的心裏不是我本來的自己。死纏著非要我去看嚇子2,說我一定是被不幹淨的東西嚇到丟了魂魄,或者就是被不幹淨的東西盯住,附了身。說實話我倒也不是很排斥去看嚇子,更不是畏懼,或者可以說我根本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就是漫不經心的把它當做一個笑話去對待。
羊坊莊王神婆家蓋了一棟兩層的別墅,飛簷立柱全都雕琢粉飾的古樸典雅,卻也不失豪門氣派。門外不遠處辟了一個小型的廣場,來人的大車小輛都要停到那裏,裏麵早已塞得滿滿當當,老爸調了幾次車頭好不容易才把機動三輪車塞進去。她家院門留的極大,過廊的地麵上汽車碾壓過的印跡清晰可見。
堂屋門口往外噴吐出來許多煙霧,把院子扮成一個仙境。隱約的就看見王神婆端坐在椅子上,側後方就擺著一尊“聖山老奶奶”,一尊“南海仙師3”。王神婆的本事不凡,身上竟然頂著兩位法力無邊的神仙,這就是她跟其他神婆不一樣的地方,家裏來的仙人多了自然也是熱鬧非凡。一位婦女坐在王神婆前麵的小板凳上,顯然是受了王神婆的咒語,渾身抖動的厲害,雙腿伸的筆直,嘴裏還說著一些怪異的聲音,怕也是個神婆第二吧。當時我心裏就想她們兩個人配合的真是天衣無縫啊。又聽了那婦女含混不清的鬼話,就在那個檔口上我也幾乎要笑出來,不過出於對條幾上那兩位神仙的敬畏,我才憋住了笑,可是自己的肚腸卻為此難受了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