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投身獵戶
母親的去世,使我的境況迅速逆轉,我不得不放棄學業,為生活而奔忙。在那個鐵壁合圍一般的大山裏,做一個獵人的徒弟,是我當時最無奈的選擇。
&人生的逆轉
母親是在我上高二的那個夏天去世的。
母親的離世對於我的理想是一個毀滅。
之前父親去世時,我就對於要不要繼續上學的信念產生過動搖。母親那時已是年近六旬,滿頭華發,看著這樣一個人為她的兒子辛苦操勞,趕著十幾隻羊穿梭在山脊河灘,我心中實在不忍,隻想和村裏的年輕人一樣出去打工掙錢。那時的我對自己的人生做出過好多假設,也和村子裏那些和我家條件相仿的鄉鄰家做過一番比較分析,認為他們能做到的,我一樣也能做到。但我心中也有另一種不忍。我不忍就這麼半途中斷了學業,父母省吃儉用還不讓兩個姐姐上學,把從她倆身上剝奪下來的慈愛全給了我,就是巴望著我能好好上學讀書,將來有個好前程,何況我在學校還是尖子生呢。好在村長老杜極力支持我,並且在他的主持調解下,兩個姐姐也同意各自拿出一點錢來繼續供我讀書。
我明白兩個姐姐對我的冷漠源於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自打有了我,兩個姐姐便不招父母待見,盡著家中的能力,把好吃穿往我身上堆。不讓她們上學,不給她們買新衣服,但等兩個姐姐剛滿二十,便許配他人嫁了出去,連陪嫁都沒有。兩個姐姐對我那個恨啊,連掐死我的心都有。所以村長想從她們那兒討來一點對我的幫助,是很費了一番努力的。
老杜的這種努力隻在我身上延續了一年。一年後的某一天,母親便在過度的勞累中入睡後,再也沒有醒來。
我從學校趕來時,看到母親躺在堂屋的地上,身上蓋著一塊紅緞被麵,兩眼緊閉,和平時睡著了沒什麼兩樣。我將臉貼在她臉上時,再也感受不到一點點那種從我吃奶直到漸漸長大後都一直熟悉的溫暖。
我沒有哭。一滴淚也流不出。
這倒不是我心存不孝,而是真的沒有眼淚。父親去世時,母親就是一滴淚也沒掉。一輩子的辛勞早已榨幹了她對於承受生活的辛酸,麵對貧窮,她覺得她是沒有理由流淚的,隻有硬扛著生活不停加碼的擔子,才是她必須麵對的。
我也一樣。現在的我,也必須和母親一樣,也必須麵對貧窮生活壓給母親又傳遞給我的這副擔子,所以我也沒有理由流淚。
還是在村長老杜的關照下,我頭頂著白布高筒帽,腰間係著麻繩,手持哭喪棒,在鄉鄰們的簇擁下將母親的棺槨送到墓地下葬。
老杜還是照例問了我的學習情況,也鼓勵了我。但我向他撒了謊。我明白此時的家境已比不得兩年前父親去世母親還在的現實,兩個姐姐及姐夫還是多少能照顧母親的麵子,對我上學做點資助,心氣雖很是不順但也不至於讓別人看了笑話他們。現在就不同了。母親下葬的當晚,他們就向老杜大講他們兩家這些年來不人不鬼的生活境遇,大有天曾塌下來過,是他們兩位壯漢子以力舉千斤的神勇給扛住了的。老杜苦口婆心地從我家的祖上逃難至此立住腳,直說到父母一身病痛不舍得花十塊錢去買藥,說得兩個姐姐涕泗滂沱,最終他們也沒做出承諾。
當晚我就去了村裏的獵戶石五爺家,向他講了我的想法,請求他收我為徒,跟著他學打獵。我的目的也很明確,這學期就不去上學了,跟著他打三五個月的獵,換點上學的錢。石五爺聽了我的理由讚歎說“上學真******沒球意思”,然後就答應了我。
石五爺並不老,才四十多歲,以前是村裏的民辦教師,後來村子裏隻有兩個年級的小學撤並了,他也就自然地失去了繼續在這個山村裏當教師的本位價值。自感生活無望的他,索性就跟著他二哥石二爺扛槍當起了獵戶。
石二爺齒長他十多歲,槍法奇好,人又溫和,深得村子裏人的敬重,無論長者還是婦孺,見了石二爺,都以崇敬的心情呼他“二爺”。因了這個家族的名望,石五爺自然也被人尊稱為“五爺”。石五爺有文化、頭腦又靈,還當過兵,這些良好的基礎讓他操持起槍支來簡直就是得心應手。沒過多久就將石二爺的本事學了個精透,並深得石二爺真傳,練就了“三步兩槍”的絕活,在那個樹林子還很茂密,飛禽走獸來回亂竄的大山裏,每天都有不小的斬獲。
我就是看中了他這樣的收獲。我向老師請了長假,說家裏需要照顧,這學期無法完成學業,先行回家料理家中的許多雜七雜八的事,秋天開學時再來。考慮到我的實際困難,學校準了我長假。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用一個暑假,跟著石五爺打獵攢學費。
可是後來的事,就不是我料想得到了。
&我是一個小獵戶
我做了石五爺的徒弟,每天都進山尋獵。要是出門不遠就打到了大的獵物,我們當天就把獵物扛到鎮子上去變賣。買家大多是鎮子上開飯店的,他們將價格一壓再壓,狠不得我們擔心天熱獵物臭了而白送給他們。所以靠打獵這樣也換不來我們企望的大價錢。有時我們也要出去好幾天才能回來,這個時候我們帶來的就隻有獵物的毛皮了,那些我認為能賣錢的肉,往往就在自己架起火、烤幾片果腹後扔了。非常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