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春這不輕不重的一腳可惹禍了,閏寶放躺在地上,四蹄亂蹬,冤枉的大哭小叫,怎麼哄就是不起來。
“我說他爹,打小到大,咱倆沒舍得動閏寶一指頭,他才上了幾天學,你就拖給他半口豬叫他算,多大點兒孩子經得住你那一腳?你看把孩子揣的疼的滿地打滾兒。”寶兒媽心疼的眼淚都出來了,蹲下身子‘寶兒、寶兒’的又是哭又是哄,聽著寶貝兒子的哭聲心都碎了。
閏寶聽媽邊哭邊數落著爹,在地上更起勁的打著滾兒哭喊著,小小的年紀就知道撒嬌耍賴了。
佳春蹲下身子拉著寶兒小手:“閏寶兒,你覺得怨,哭得滿地打滾,我比你還怨呢,我就用腳輕輕的碰了你一下小腚,你就耍賴哭的滿地打滾兒,你媽還不停的數落,你說爹冤不冤?好啦好啦,聽爹的話,起來,等你長大一點,爹給你買一輛德國造的飛鷹牌自行車。你要是還哭鬧,我就買來送給你姐啦。”
這句話還真管用,閏寶嗖的從地上坐起來,掛著滿臉的鼻涕眼淚,笑著拉住爹的手問‘是真的嗎’?佳春笑嗬嗬的摸著寶兒的小髒臉,鄭重的點了點頭,他知道答應了兒子,就不能是開個玩笑就過去了事兒。
“偏心,爹媽偏心眼,我看到爹輕輕的碰了一下俺兄弟的腚,他就耍賴在地上打滾兒,他這一鬧,你們就給他買自行車。哼,我要買一根紅頭繩跟俺媽要了幾天錢,就是不給。家裏的麼活都叫俺姐妹幹,你們就知道慣兒子,偏心,真是偏心死了。”十三歲的大閨女淑兒抹著眼淚撅著小嘴,她邊埋怨邊委屈的轉身走了。夫妻倆相視對看了一眼,笑著輕搖了下頭。
佳春四十四歲時,先後又添了一男一女,男孩取名閏橋,女孩叫小諾,此時已是八口之家了。家口不小,孩子又沒長大,能幫忙幹活的卻沒有。
春種秋收,全靠佳春起早貪黑的擺弄這十幾畝地,家裏家外的操持勞累,日子過得還算富足。過度的心血付出,把個四十幾歲的佳春折騰的腰也駝了,頭也白了,紫紅色的國字臉,刻滿了歲月的條條皺紋,時常還伴有急促的咳嗽聲。
媳婦麗英直勸他忙時找個短工,歇歇身子,佳春就是不肯,他是窮怕了,舍得身子,舍不得錢呐。
轉過年,佳春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有時肚子痛的在炕上打滾兒,飯吃的越來越少,人也瘦的皮包骨頭。
麗英心疼的想著法,變換著口味,細心的伺候著丈夫。佳春的身子稍好一點,就又下地幹活,他知道,這身病是操勞累的,大夫給他開的中藥,對他也說了這病要靠養,不能再硬強著幹力氣活。
可這十幾畝地自己不幹,又能靠誰來打理?嗨,孩子還小,七八張嘴張口要吃要喝,還有幾個上學的孩子,哪樣不要錢?佳春躺在炕上,著急上火,一點法也沒有,隻盼著身子早點好起來。
村鄰看這好好的個家,弄成這個樣子,很不忍心,都伸把手幫著喻家耙地下種。麗英狠狠心把正在上學的女孩子拽下來幫家裏,孩子們白天幹活,夜裏就著火油燈抹著眼淚,看上幾眼書。
當媽的看看孩子,又看看躺在炕上當家的丈夫,想止又止不住的淚水直往下流,實在憋不住了,就跑到北屋,關上門,壓住嗓子嗚嗚的哭一場。哭訴出來,心裏好受多了,又佯裝著笑臉,趴在丈夫的頭前,陪著說話。
閏寶人在學校,心卻在家裏,看到他的人,都說這孩子人小心大,這時的他已十五歲了,家裏這陣兒子的事兒,使他幼小的心,比般大不小的孩子想得多。
他看村裏比他大一點兒的孩子,有出去學做生意的心就動了,也想出去掙點兒錢補貼家用。回家一說,爹媽死活不答應。
佳春動情不舍的說:“好孩子,你的心爹媽都懂,你還小,就是不念書你又能幫家裏多少啊?你這眼看著小學六年級就要畢業,不管家裏出了多大的事兒,你都要把學給我念完。咳咳咳......,爹、爹這輩子就是吃了不識字的虧,你可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把書停了叫爹媽生氣。閏寶聽話,爹媽很看重你,你可不能辜費了俺的這片心呐。”
閏寶小主意已定,誰說也不聽,自己跑到學校辦了退學手續,找到常治,硬逼著把他捎到煙台學生意。爹媽看這孩子鐵了心,多說也沒用,隻有唉聲歎氣。
閏寶臨走的那天清早,麗英扶出佳春站在大門口,摸著孩子的頭,哽咽著說:“寶兒啊,出門可不比在家呀,事事都要自己上心,爹媽不在跟前照顧不上你,你走在街上要小心車馬,夜裏驚醒點,把蹬了的被子拉身上捂嚴實可別凍著了。學生意要有眼力勁,在掌櫃的家裏,可不能像家裏那樣,耍懶賴被窩,你要早早起來,捅火生爐子,拖地抹桌子,看孩子買糧買菜,你勤快點掌櫃的就會好好地教你做生意。閏寶啊,爹說的話你可要記住啊,不吃苦中苦,難做人上人。咳咳.....,孩子不哭不哭,不想去就不去吧,爹媽心裏也不好受,也舍不得你呀,嗚嗚嗚嗚,嗚嗚嗚。”爹媽連哭帶說的囑咐著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