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時節,天上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猶如牛毛飄落在江河麵上,水田裏,打破平靜的水麵蕩起一圈一圈漣漪,向著遠處擴散直至消失不見。
下雨了,田間勞作的人們抬頭看了看昏沉沉的天空,紛紛收拾著擱在田間的農具,三五成群的有說有笑的走在田埂間,朝著村子走去,看上去一片祥和。
漁兮垂著頭,背著包袱赤腳,一言不發的跟在一個身材臃腫,穿得華麗花哨的大娘身後。從天而降的小雨淋在她的身上,單薄的衣服被打濕緊緊貼著身子很不舒服。風吹過,凍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前麵帶路的大娘姓陳,三十多歲。是方圓百裏出了名的媒婆。一張利嘴,可以將死人說成活人,厲害至極。
不過很多人知道她是媒婆,卻不知,陳大娘除了是媒婆,也是鎮子上圈子裏有名的牙婆。
而漁兮現在之所以跟在陳大娘身後,那是因為,她的父母為她尋了一門親事,三江村的赤腳大夫,顏臻。與其說是親事,不如說是一場買賣,漁兮緊了緊抓著肩頭包袱的手。
她的哥哥年初在鎮上喝醉了酒,在酒樓裏說話衝撞了鎮上的地痞流氓,被打折了一條腿。因鎮上大夫畏懼那群地痞流氓,不管他們如何求情死活不予醫治。
在絕望之際,不知是聽誰說三江村有一赤腳大夫,醫術了得,隻要你出得起銀子,對方就給治。
她娘聽了,本是絕望的心生出一抹希望,可是想到那銀子.....
漁兮家裏與一般農戶差不多,並不富有,能夠拿出的閑銀也就隻有十幾兩。為了哥哥,她娘咬咬牙,一邊又讓她爹提著家中唯一的兩隻大母雞,一籃子雞蛋去求醫。一邊找了牙婆陳大娘,托她尋個大戶人家將漁兮賣去當丫鬟,尋思著得些銀兩湊銀子醫治哥哥的腿。
沒曾想到事情如此順利,對方不僅答應醫治,還不知從何處得知她娘托人準備將漁兮給賣了的消息,提議說是他那兒需要個伺候的人。醫藥費他不收,且會給他們十兩銀子,而漁兮歸他。
漁兮她娘聽了自然是喜得連連答應,感激涕零,千恩萬謝。
要知就算是讓陳大娘托關係將人買去丫鬟,至多也就能得個七八兩的銀子,再分陳大娘二兩銀子,到手也就隻有五兩左右。現在好了人家不僅不收醫藥錢,還給自己十兩,怎麼的也都是他們掙了。
所以也就有了現在漁兮背著包袱跟在陳大娘身後這一幕。
這顏臻,漁兮沒曾見過,隻聽聞此人乃是去年年末才從外地搬到這三江村。今年二十有七,孤身一人,生得倒是清秀俊郎,習得一手好醫術,隻是可惜了這麼個人竟是瞎子。
聽說此人早些年家中是做藥材生意,隻因家道中落,後又遇上瘟疫,家人均死於瘟疫。而他的眼睛也因為那場瘟疫而瞎了。
若是此人沒瞎,憑著那一手的醫術,怕是不知會贏得多少女子芳心暗許。
就在漁兮走神之時,走在前頭的陳大娘忽的停住腳步,但見她轉過身,伸手指了指麵前的被半人高的籬牆包圍的院子說道:“到了,這便是顏大夫的家,以後你待的地方。”
漁兮抬了抬沾著雨水的眼皮,看了一眼,複又垂下頭淡淡的應了一聲。
陳大娘似是不喜漁兮這般死沉,靜默的態度,忍不住蹙眉,不悅轉身帶著她往裏走,一邊走一邊警告說道:“漁丫頭,大娘告訴你,那顏大夫救了你大哥,是你家恩人。日後隨了人家,可得好生伺候,切莫給人添麻煩。要知,能攀上顏大夫,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多謝大娘提醒。”漁兮看似乖巧的垂下頭,斂去眼中神色。
陳大娘見此,臉上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伸手在門上咚咚咚的敲了兩聲,高聲叫道:“顏大夫在家嗎,顏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