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的極品女人(雲中葉)
楔子
藍天,絲絲縷縷的雲薄薄地扯開;青山,層層疊疊的樹厚厚地鋪滿;田間,平平整整的稻子羞羞地矗立;碧水,映著天空的淺藍,映著滿山的蒼翠,映著岸邊的綠草如發,映著金色而飽滿的稻粒顆顆,也映著漁者凝固的身影和那根細細的卻充滿了迷惑和危機的魚竿!
漁者如老僧入定,目光凝聚成一線,注視著浮標方向。碧綠的水麵上,映出了漁者的身影,紅色的衣衫在一片綠色之中格外鮮豔。
浮標終於動了,獵物,咬住了他的魚餌;魚餌,穿入了他的魚鉤;魚鉤,紮緊在他的魚線上;魚線,垂掛在他手中的魚竿上。漁者的表情變得生動,如一個久候的獵人,欣喜而貪婪地盯著自己的獵物。漁者的手握緊了魚竿,手背上的青筋隱隱暴綻。魚竿緩緩拖向岸邊,和水下的魚兒不動聲色地較著勁,魚線在兩者之間的較量中漸漸繃緊。漁者目不轉睛地盯著魚線的移動,神情間愈加興奮。魚線近在咫尺,漁者俯下身子,將魚竿移到左手,騰出右手拉住魚線,用力一提,隻聽得“潑啦”一聲響,一條閃著銀光的扁魚應聲而出,在空氣中絕望地甩動尾巴。魚落到了岸邊的草地上,漁者開始耐心扒開扁魚的嘴巴,將緊紮在扁魚嘴裏的魚鉤取出來。但因為適才的掙紮令魚鉤陷在扁魚嘴裏,而此刻扁魚又竭力想要擺脫漁者的控製,反而令魚鉤更加深入。漁者嫌惡地皺攏了眉頭,忽然抓住扁魚用力向水中摔去——
紅色,在水中如鮮血般綻放。
“好可惜哦!”
離漁者不遠處,坐著一個臉龐浮腫的小女孩,她的臉上出現了不忍之色:“阿姨,既然你不喜歡魚兒,為什麼又要去釣它?既然已經釣起了魚兒,為什麼不索性烹飪了它,至少還能顯出它的價值。你這樣半途而廢地將它拋入水中,豈不是對它最大的欺負?”
紅衣漁者輕蔑地向小女孩瞟了一眼,如畫般眉目中偏生透出一層凜冽戾氣:“你自己都死到臨頭,管什麼閑事?還有,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女的?”
“原來是個叔叔啊!”小女孩歎息著,移開了視線。
紅衣漁者拋下了魚竿,走到小女孩身邊:“怕了?”
小女孩搖頭:“我隻是可惜。”
“可惜什麼?”
“我沒有畫筆。”
“畫筆?”
“如果有,我就可以畫你了。好可惜我不能畫你。”
紅衣漁者怔住,好半天才笑了起來,上下打量著小女孩:“你才幾歲?”
“六歲。”小女孩回答。
“六歲你能畫什麼?”紅衣漁者笑了起來,他是真覺得好笑。
小女孩歎了口氣:“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小女孩童聲清脆,但那口氣竟似先生訓斥弟子的口吻。
紅衣漁者又好氣又好笑:“你在這裏做什麼?”
“等死。”
紅衣漁者又怔住,再次上下打量著小女孩:“你的確身中奇毒。可是,你不怕麼?”
“我怕的。可是我再怎麼害怕,還是一樣會死,而且死得更加難過。所以,我告訴自己,囡囡,別怕,別怕,外公會接你回家的。”她看了一眼紅衣漁者,補充了一句,“我外公已經死了。我想他會來接我的,而且還會做地獄的導遊。”
“導遊?”
“嗯,就是為我介紹地獄的景觀。”小女孩笑了,“叔叔,你想地獄會和我們這兒一樣麼?”
紅衣漁者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卻若有所思。
小女孩閉上了眼睛,顯然有些累了。
“我要走了,你走不走?”紅衣漁者忽然問她。
“好啊!”小女孩欣然睜開眼睛,“我喜歡跟你去。”
“為什麼?”
“因為那裏有好吃的綠豆酥。”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哪裏?”紅衣漁者奇怪地問她。
小女孩狡黠地笑了笑:“我猜的。叔叔,我走不動,你可以抱我嗎?”
紅衣漁者哼了一聲,但是,他還是抱起了小女孩,邁開了大步。
林子裏,落葉堆積如毯,踩上去綿軟舒適。
“好聽。”小女孩呢喃著。
紅衣漁者不屑地撇嘴:“不過是鳥叫聲罷了。”
“我說的是你的腳步聲。”小女孩看著紅衣漁者漂亮的麵容,“叔叔,你的腳步踩在落葉上,聲音很好聽。”
紅衣漁者抿起了嘴唇,但是他一直陰沉的臉卻有了一點悅色。
風起,吹得一樹葉子沙沙響,空中飄飛如蝶。其中一片借著風勢飛到了小女孩的懷裏,她伸手拈了起來,放在眼前。這是銀杏的葉子,薄薄的輕盈無比。葉麵是清一色的嬌黃,隻在邊緣,出現了一些被蟲子蛀咬過的焦黑痕跡,宛如一圈波浪形的裙角。
“好美。”小女孩讚歎。
紅衣漁者哼了一聲,不以為然。
“叔叔,我不是說葉子,我是說你。”
又來了。
紅衣漁者抿緊了嘴巴,但是,笑意卻從他的眼睛裏湧了出來。那一刻,他冷然的線條似乎柔和了起來。
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來:“叔叔,想笑就笑好了。我想看看你的笑容。”
“我為什麼要給你看?”紅衣漁者沉下臉,依然姿容絕世,卻詭桀暴戾。
“因為我就要去地獄見外公了。”小女孩歎氣,“我想,等到地獄裏的人問起我人世間的情況,至少我能夠說得更多一些,更美一些。叔叔,你說是不是?”
紅衣漁者不答,也不笑。這次不是故意不想笑,而是笑不出來。他看了看小女孩,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看的女孩子,第一眼,隻能看見她那個奇大無比的腦門,又寬又方,前額部分還微微向前凸出。適應了那個絕對獨一無二的腦門後,才能看見她的五官:眉毛淡淡的,臉龐黑黑的,整張臉都浮腫了起來,看上去倒有幾分嚇人。不過她的眼睛卻很特別,眼珠子特別大,特別黑,讓人看了一眼,忍不住又要看第二眼、第三眼……每一眼都仿佛能夠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奇怪的孩子!
這奇怪的小女孩望著紅衣漁者,甜甜地笑了起來。她忽然費力地從紅衣漁者的懷裏撐起身子,湊近漁者的麵容,在漁者臉上碰了碰。
紅衣漁者的身體突然僵硬,臉上現出了怒氣。
但小女孩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感覺,她幽幽地歎了口氣:“今天是我的生日。”
紅衣漁者又是一愣,怒氣不翼而飛,他望著小女孩,忽然發現,盡管那張臉腫得都變形了,但是,笑容卻依然甜美而純淨。
“你家大人呢?”他忽然很好奇這個小女孩到底出自怎樣的家庭。
“你是說外婆麼?”小女孩有些傷感,“我想她正在到處找我。可是我不想再讓她傷心了,我不想她明知道醫不好我,卻還要拚命地努力拚命地爭取。外婆太累了,她本來和我媽媽一樣漂亮,但是,為了我,她的頭發白了……”淚水從小女孩的眼睛裏沁了出來,“外婆太可憐了,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很想繼續陪伴她,但是……”她抽了抽鼻子,“我希望她看了我給她的畫後,能夠明白我的心思——我希望她不要隻走這一條道路,”她指了指前麵的岔道,“這裏有三條道路,每一條都會有獨特的風景。如果其中一條是死胡同,為什麼不換一條試試呢?”
紅衣漁者一怔:“如果其中一條是死胡同,為什麼不換一條試試呢?”他年輕而俊美的臉上出現了迷惘的神色。
“叔叔,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紅衣漁者看著小女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叔叔,是不是快到了?”
紅衣漁者抬頭一看,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來到瀲灩居的後門了。
進得門去,猶如進入一片花海,因為是春天,園中桃花盛放,紅豔如雲霞。
穿過了桃園,眼前出現了一個別致精巧的六角亭子,坐落在桃花簇擁之中。
“好漂亮的姐姐。”小女孩驚喜地叫了起來,“看見她,我死也瞑目了。”
“你叫她姐姐?”紅衣漁者又好氣又好笑,“我和她年歲相仿,你至少也該叫她一聲阿姨。”
“中弟,你在和誰說話?”亭子裏站起來一名妙齡少女,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裏,除了一頭黑發之外,全身雪白,麵容秀美絕俗,置身於一派桃紅之中,簡直就像是一個花的精靈。
紅衣漁者快步走入亭中,把小女孩放下:“你問她!”
少女好奇地望著小女孩:“你病了?”
小女孩點了點頭:“嗯,我一直在吃藥。”
“吃藥?那我叫你小藥可好?”
小女孩笑著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名字。她看見石桌上的糕點,咕嘟一聲咽了口唾沫,可憐兮兮地望著少女:“姐姐,我可以吃嗎?”
少女點頭,小女孩取了一塊,放入口中。紅衣漁者一眼瞧去,發現那糕點,正是小女孩之前所說的“綠豆酥”。他正想發問,少女已經拉著小女孩的手:“可憐的孩子,你多久不曾洗澡了?”
小女孩搖了搖頭:“記不得了。”
“來,姐姐帶你去洗澡。”
“謝謝姐姐。”
少女走了幾步,忽然回眸:“中弟,別再淘氣啦!”
紅衣漁者正注視著綠豆酥,聞言一笑:“放心,我已經找到另一條路了。”
少女一怔,正要問他是什麼路。小女孩已經搖了搖她的手:“姐姐,我知道,我告訴你。”
她嫣然一笑,把小女孩帶入一間浴室,為她脫去髒兮兮的衣服。小女孩的身上卻不腫,隻是瘦得叫人可憐。
少女幾乎不忍去看。
“姐姐,你真好。”小女孩喃喃說道,她沒入溫暖的水中,臉色大有倦意,竟然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少女隻好搖了搖頭,把她抱起來用大毛巾裹住了,抱到臥室裏。
等她把小女孩放下時,忽然覺察出小女孩的體溫正在急速下降。她一驚,慌忙叫道:“綠珠,快去叫中弟來。”
紅衣少男回來時,小女孩已經氣息全無,竟是死了。少女一看到紅衣少男,慌亂地撲入他的懷裏:“中弟,我……我……”
紅衣少男撫著少女的肩膀,眼前的變故一時也讓他說不出話來。
“小姐,諸葛神醫為公子看病來了。”綠珠進來稟告。
紅衣少男眼睛一亮,望向少女,兩人同時點了點頭。
“快請他進來。”少女吩咐。
進來的中年男子那眉宇開闊悠然,眼深似漆,舉手投足之間,竟是意外的風采照人!他見到房內兩人,笑了笑,拱手說道:“諸葛璟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