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堡傳說(巛)
送親的音樂自出宮門開始就響起,熱鬧得有些刺耳。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在長安的大街上,像是在對天下人宣告這支送親隊伍高貴的身份。
劉瑾坐在搖晃的轎中,紅色的嫁衣映紅了她的臉,也映紅了她的淚。她是他最喜歡的女兒,可是他——劉徹,大漢的天子,卻親自把她送入了一場政治的婚姻。
出嫁的前夜她跪著問他這是為什麼?他背對著她,使她無法看到他那張嚴峻的臉,也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劉徹沒有回答,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怎麼回答他對她死去母親的承諾。劉瑾默然垂下頭,輕問:“那麼,父王,這真的是您的意願嗎?”他還是沒有回答,他始終都是一個精明的人啊。的確,此時此刻,沉默是最好的答案。“瑾兒告退。”她緩緩起身,但卻一個踉蹌。在以前,她的父王一定會用他寬大的手掌扶著她,然後慈祥地對她說:“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不小心。”但是這一次他沒有,他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劉瑾頹唐地走向門口,她可以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她回頭看了劉徹最後一眼。他依然背對著她,高大的背影威嚴而陌生。
“希錄,讓隊伍聽下來歇會兒。”劉瑾拉開轎簾吩咐道。
“是,公主。”希錄是負責這次的使者,劉瑾知道,他,也是她的父王派來監督她的。劉徹了解這個女兒的倔強、任性和不安分,為了讓她能夠平安地到達大秦國(今波斯)——她遠嫁的地方,他派希錄——她最好的朋友,擔任的使者,讓她的一舉一動都與希錄的性命係在一起。她不能逃跑,不能輕生,不能胡作非為,她隻能乖乖地穿上嫁衣成為傀儡被自己最信任、最敬愛、最親近的人送到異地,因為她不能讓希錄有事。
走出沉悶的轎子,無垠的黃與天連成一片,幹燥的風卷著塵在空中飄揚,蒼茫的荒原猶如一張巨大的畫紙,詮釋著自然造物的力量。
“希錄,這是哪兒呀?”美麗的眼睛透著絲絲的悲傷瞭望著廣袤的原野。
“稟公主,這是瓦罕古道。”希錄恭敬地答著,但身著嫁衣的女子卻心不在焉。
劉瑾回望著來時的路,茫茫的荒原讓人看不到盡頭。離那裏越來越遠了呀,那裏……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那裏有她所有的回憶,所有的歡笑和淚水,那裏也有她最親的人……那裏在平常的百姓口中應該被稱之為家吧,但是,如果連最親的家人也拋棄了她,那麼,那個地方……還能稱之為家嗎?
“希錄,坐下來陪我聊會兒。”回過神,劉瑾隨意找了塊隆起的黃石坐下,紅色的身影映襯著天的藍與地的黃,越發蒼白與無力。
“公主乃萬金之軀,外麵風沙太大,還是請公主移步轎中。”希錄依舊恭敬,恭敬得讓她有些陌生。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眼睛光輝而清澈,擁有世間最美麗的光華,曾幾何時,這種光華是她最依賴的東西。但現在她卻開始懷疑,這種光華是否還一如往昔:“希錄,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霎時,希錄的臉上充滿驚愕,他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自她坐上花轎的那一刻起,她就變得沉默寡言,這一路上更是全不見往日的生氣。希錄知道,對她的打擊很大,但是他不知道在她出嫁的前夜,劉徹的冷漠便將以前那個單純快樂的女孩扼殺!
“公主,你……你在說什麼……說什麼呀?”希錄一向都是不擅言辭的。
“不是嗎?母親不要我了,早早地離開了我;父王不要我了,就把我嫁到大秦國那麼遠的地方,現在就連希錄你也是這樣待我,那還不是不要我了嗎?”說著,靈動的眸中竟泛起了淚光。
“不是這樣的公主,不是這樣的……”希錄漲紅了臉,語無倫次。
“那你為什麼要拒絕我的請求?”女孩兒單純的目光此時卻如同一把利劍刺向希錄的心頭。“坐下來陪我聊會兒。”女孩剛才的請求在耳邊響起,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了希錄的胸口。“坐下聊會兒”,或許這已經是他還能為她做的為數不多的事了,畢竟,不久之後,她將成為別人的妻子,並且與他天各一方,那麼,他還怎麼能夠拒絕她現在的請求呢?
“希錄你知道嗎?我原來以為我會嫁的人是你,你的父親恒空是父王最信任的占星師,而你,是父王最器重的侍衛,我是他最疼愛的女兒,我們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以為我長大以後父王會將你招為我的駙馬。如果有一天,能夠成為希錄的妻子也很好吧。”女孩木然地看著前方,平靜地訴說著曾經藏在心底的未來,那是她從未對人提起過的屬於少女的矜持,但在現在說來卻好似與她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