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盟主之爭(1 / 3)

第一輪掌門大戰著實了無生趣,一來觀戰的少了段曉風、李天驕這樣有分量的人物,二來類似鴨拳門這樣的小門派武功實在難登大雅,不到七八回合就倍淘汰出局,三者更有些看破俗塵的真正高手,就急急想蹚這第一波渾水,早早應付了事。風塵客嚼著從廚房偷來的胡蘿卜,懶洋洋地倒掛在圍場外的大楊樹上觀戰,不覺困意上來,於是躍下樹枝,不慌不忙地回了富甲山莊。

紫印彎月映在在眼簾,風塵客抬起頭,正對上段曉風不甚高興的臉。還真是冤家路窄,富甲山莊這麼大地盤,偏偏兩個人還能在這座小石橋上碰頭。“咯嘣。”他咬下一口胡蘿卜,口齒不清也極不情願地叫了一聲:“段少堡主。”

段曉風“唔”一聲,更是連看他都懶得看,直接往前邁步。也不知是故意還是風塵客不買他的麵子,膝蓋一抬,恰撞上風塵客,跟著一包白色的東西從他的懷裏掉出。

“喂!段少堡主!”風塵客怒氣衝衝地高喊道,指著地上的東西,“你把我的東西撞掉了!”

“哦?什麼寶貝東西?”段曉風有些幸災樂禍地笑,腳跟退後,故意地踢了踢那張白色錦帕,裏頭露出半截金釵。

“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風塵客沒好氣地回答他,若是他反應快,就該抽出劍來砍了他的腳。一會要去還給歐陽晨月的東西,希望沒壞吧?

絲帕打開來,一支東珠龍鳳釵,珠圓玉潤,難得一見的上品,分明就是他特意送給月兒的禮物。卻,卻怎麼在他的手上?段曉風的笑容逐漸消失,心頭如同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難道月兒?

“幸好沒事。”風塵客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將那珠釵小心地放進懷裏。餘光瞥到段曉風呆木的神色,本來想質問他的一番話硬是吞了下去。

不遠的亭子裏閃現出一個青衣人,抱著一把劍,淩厲的目光掃過來,竟叫人心裏生起寒意。風塵客知道那目光不善,抖了抖衣服,匆匆越過了石橋。

微風拂麵,紫藤繞著廊木螺旋地爬上去,繼而又從琉璃瓦上懸垂下來。段曉風邁進亭子,青衣人將一本冊子遞給他。

冊子的封麵上,一個“龔”字取代了原本“段”的位置。

“為什麼?”段曉風看著他。他該記恨他的不是嗎?那日將他攆走多半是因為自己的醋意勃發,隻是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卻肯回來援手。隻是,聰明如龔高怎麼可能放任他前來通報消息?他為此到底付出了什麼代價?

“我這麼做,隻是怕龔高越陷越深。”沒錯,這個青衣人正是三年前離開段家堡的青宇。他本想一走了之,或者南下,或者北上草原,隻是沒想到在他動身之前就被龔高找到,要拉攏他打垮段曉風,取代少堡主之位。他其實能明白龔高的心情,因愛生恨。但他不可能做到,他喜歡那個成天向八爪魚一樣粘人,明明哭了卻愛逞強的少女,正因為這種喜歡,所以不願破壞她心裏愛著的一切。龔高也許還不明白,沒有了段曉風,歐陽晨月將隻會是一個人偶而已……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其實小姐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任何大大小小的刺激都能承受。”

“你是說,羅丹青一直在騙我?”段曉風錯愕地問道。想起十年前月兒突發高燒不止,幾個大夫均束手無策,他便親自出堡把天下第一神醫羅丹青給綁了過來。退燒後,羅丹青告訴他月兒身體虛弱,留下了後遺症,遇到刺激很有可能病發,“為著身體和身心都在飽受折磨的病人,他這個充滿高尚情操的神醫於心不忍勉強留下來吧”。他如是說,然後索性就在堡中住了下來。

“段家堡消息渠道最是靈通,可是偏偏缺少自家的醜聞。當年段城南橫刀奪愛,也難怪羅丹青要將他的孩兒耍弄一番……”青宇緩緩解釋。

可惡的羅丹青!段曉風內心澎湃不止,然而歡喜大過了恨意。

青宇抱著劍走出亭子,嘴角開始溢出血絲。宜慧園的西廂,就在石橋那邊一排小築中,可是他,卻要在此跟她作別了,小姐,青宇日後可能再也不能保護你了……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連天下第一都可以放棄?他想,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連綿幾日小雨,使江南的天更加陰晦,這些行走江湖的人不似多情的文人墨客喜愛附庸風雅,隻管大大咧咧地抱怨了好一陣子。

歐陽晨月也是心情欠佳,但今天早上起來,日頭意外地升得很高,照得滿屋子金光閃閃,她畢竟還是正值芳華的少女,於是起了身,好好對著鏡子收拾了一番,打算趁天氣好出去散散心,段曉風不要她,至少還有偌大的江湖,哪裏沒有容身之處。她一打開門,卻差點與風塵客撞了個正著。

風塵客雙手環胸,像見了怪物似的從上到下將她打量了一番,末了嘖嘖歎道:“原來你打扮起來也不比李盟主遜色。”

女人都是這樣,聽到有人讚她美,心裏就如同吃了蜜般滋潤,而麵子上偏又要保持矜持,歐陽晨月不由低下了頭,將嘴角的笑容深埋。

誰料風塵客話鋒一轉:“老實說,你到底擦了多少的胭脂?我分明記得昨天你還拖著一雙又黑又大的眼圈!”

“你——”歐陽晨月又羞又惱,粉拳毫不留情地揮了過去。

“噓——”風塵客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弄得歐陽晨月亦是一愣,忽的風塵客哈哈一笑,順著力道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拖著她跑出去。

歐陽晨月還以為這家夥有什麼大事,連觀看掌門大戰的大好機會都舍棄了,卻原來是到廚房來燒菜。而且這家夥進了廚房,就像進了自己的家一樣,對刀餐廚具油鹽醬醋全都熟門熟路,就連張嬸私藏的幾片雪蓮也被他順手牽了出來。不一會工夫,香噴噴的醉乳鴿就盛上了桌子,歐陽晨月輕嚐了一口,立刻瞠目結舌,不可置信地盯著那位正自洋洋得意的風塵客,歎了口氣道:“風大哥,別告訴我,你在枯木門真正的身份是——夥夫?”

“咣當。”氣得風塵客將自己的傑作甩出了廚房,歐陽晨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到手的美食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後,成功地落入狗崽的嘴裏。少女暴叫:“風塵客,你也欺負我!”

“別急別急。”風塵客厚著臉皮安撫道,一邊從櫥櫃裏又取出兩隻碎花青瓷碗來,當中一擺。歐陽晨月正在疑惑,卻見他突然操起菜刀,朝自己的手腕砍去!

“你,你幹什麼?”歐陽晨月想阻止都來不及,然而刀落得不深,剛好劃出一道口子,風塵客將那數滴血分別滴入兩隻瓷碗中。他又衝她笑:“你不是說過,要和我一起號稱雌雄雙俠嗎?今天我們便歃血為盟,若是以後成不了雙俠,當作結拜兄妹也成!”

“可是,你好像很痛的樣子——”歐陽晨月剛想打退堂鼓,冷不防風塵客已刀身一轉,不由分說也給她劃上一記,重重地落下,卻輕輕地劃在指尖。

歐陽晨月勉勉強強在兩隻碗中各滴入一滴血,風塵客吃虧地給兩隻碗滿上水,帶頭先把自己那份幹了。歐陽晨月端起碗,還未喝,腥味已撲鼻而來,隻得死死捏著鼻子硬灌了下去,心道,日後打死她也不再與人結什麼盟了。

風塵客頗為滿意,不但洗幹淨了碗,還把刀身擦得幹幹淨淨,這才收進櫥櫃中。歐陽晨月一瞪眼:“我的烤乳鴿呢?敢情急急將我拉到這裏,就是為了喝這一口血水?”

風塵客居高臨下地拍拍她的肩膀,一副老成的樣子說道:“大哥這份禮物,就是千兩黃金也未必買得到,知足吧丫頭!”

李天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她風華正茂,一顰一笑,足以顛倒百生;玉手輕招,成千上萬的少年英雄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是李天驕絕不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女人。因為她所要的,沒有誰能給得起,所以她要搏。她愛上的,正是這種刀尖上的生活,她鮮豔欲滴的紅唇,偏喜歡去舔舐那陣陣血雨腥風。

“你是說,想拜我為師?”她半躺在榻上,如同女王般望著歐陽晨月。

“不是。我隻是想加入天秀宮而已。”歐陽晨月糾正道,“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我現在已經無門無派,這種情況讓我很難在江湖上立足。”

李天驕輕輕地一笑:“你以為天秀宮是阿貓阿狗就可以隨便進的地方嗎?”

“李盟主又沒跟我交過手,又怎麼知道我是行還是不行?”歐陽晨月初生牛犢不怕虎。

“哦?”李天驕柳葉眉一挑,門外立刻閃進來一個白衣女子,耍的也是長鞭,剛一照麵就出手,竟是一招三環套月。

女子武功精湛,然而歐陽晨月更勝一籌,十招過後,已稍取上風。李天驕“噫”一聲,似乎有些驚訝,她突然一個燕子穿梭,將兩人分開,動作之快是歐陽晨月始料不及。李天驕反手扣住她的攻勢,另一隻手飛快地探詢尋她身上各大穴道,眉頭不禁一皺,放開她,身輕如燕地落在椅子上。

她怪的是,歐陽晨月明明骨質奇佳,可以說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練武奇才,卻為何總以為自身資質平庸?而那日比武,段曉風也分明是故意阻她成名,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歐陽晨月卻捺不住性子叫道:“你到底是收還是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