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一陣殘冬的餘風吹過，滅雪隻覺得這夜仿佛陷入了冰天雪地。將手中的劍從白綾中抽出來，道：“滅雪這條命本是可有可無，但目前有一件心事未了，這賤命我還需留著。”
“很好！”那女人淡淡地道，也不知那鬥笠下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那女人手中的劍徒然一轉，姿態翩翩，竟像隨著柔美的舞蹈蹁躚而舞。在月光下揮動著三朵白蓮，緩緩移動到滅雪身旁。滅雪竟像瞧得呆了，這劍也太美了，這柔美的舞姿簡直讓人神魂顛倒，他手下竟似沒有任何動作。
“公孫氏的劍舞！”滅雪感歎道，手中的劍突地一脫手飛向那女人的劍華中，身子騰空躍起，隨著劍一道飛過那女人的劍影包圍。劍又被滅雪抓住操在手中，，他站在月光下，收住了劍道：“公孫水月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關你什麼事？”那女人反問道。手下卻未停下，劍舞生華，龍吟之聲，斷斷續續。這次卻像隻鳳凰似的，不停變換方向，又攻了三十多招。滅雪隻守不攻，當下已被那女人趕了很遠。
“你為什麼不還手？”那女人問道，心下甚為眩惑。
“你與我又沒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要取你性命？”滅雪輕歎道。
“你不殺我，我便要殺了你，你難道就不怕死麼？”
“死？我說過，我現在不能死。”滅雪道。
“那你為什麼還不還手，難道突然覺得活著沒有意義了麼？”
“隻是我的劍隻會殺人，我不希望有人枉死在我劍下。”
“那樣最好，殺人的劍也可以說是把不錯的好劍。”
“殺人的劍隻能算作魔劍，而能說服對手的劍那才算是好劍。”滅雪道。
“不管怎樣，你我今天總要有個人死在對方的劍下。”雖說了這句話，手下絲毫未停，當下又攻了一百五十多劍。忽地她如踏雲般，節節上升，直直踏到滅雪上空，身如輕燕在高空使著優美的劍舞，向下直擊滅雪周身要穴。這一凜冽的招式，正是公孫大娘的“雲端采蓮”。隻見那女子身子站在高空，接著滅雪反擊之力也不墜落。
這樣靈動的劍法也隻有公孫氏下嫡傳弟子才能學到。
滅雪在下麵隻覺得劍氣道道，逼得厲害，這樣下去，也不知何時才能脫身。當下手中劍急揮，直襲那女人的玉足玉腿。趁機見東邊劍華中有一絲兒縫隙，當下棄劍一個鯉魚翻身也踏上了空中，那揮舞的劍竟似長了眼，斜斜飛到滅雪手中。
那女人手下絲毫不放鬆，空中一個飛旋，圍繞著滅雪一圈又一圈，這便是“花舞人間”。劍法之凜冽，姿態翩躚，令人目不暇接。滅雪臉上卻沒出了笑容，身子隨劍一齊穿進那劍圈邊周，尾隨著那女人。那女人踏空之法靈動輕巧，就似一陣無形的風，滅雪在她背後緊追著。那女人似乎幾次加快了速度，可還是沒能擺脫滅雪。於是長劍護身，突地向滅雪這邊轉來，速度之驚人，令滅雪有些慌亂。當下手中劍輕巧緩慢一動，擋住那一殺著。便急急地向後輕輕落在地上，笑道：“公孫氏的劍永遠是那樣的靈動婉轉，令人防不勝防。”
“是的，這便是公孫氏劍法的要義，也是公孫劍法流傳至今的秘密。”心下十分自信，又道：“你使得是什麼劍法？”身子從空中躥了下來，奔向滅雪。
“我使得隻是些小把戲而已。”心下甚是感歎，滅雪似乎在說自己平時不太用功。
“看好了，這是我們劍法中最為得意的‘漫步雲端’。”那女子忽地身子彈起，雙劍之中一劍飛在空中踏在足下，另一劍在手中急翻，陡然舞著一朵牡丹似的劍花向滅雪上半身的“肩井”、“玉泉”、“乳泉”、“五樞”等穴襲來，腳下的劍也似一把靈巧的手控製著，當那女人飛過滅雪頭頂之時，腳下的劍便尾隨著她不偏不移刺向滅雪下肋。這曼妙的身法，這樣驚人的速度，這樣幽柔的劍，令誰也難阻擋。滅雪卻不為這劍法所傷，生與死一時間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差別。手中的劍沿手巧妙一轉，突地身子如一條白緞子在那劍氣周圍亂竄，黑暗中天空裏像是落下點點白雪，但不久消失在了空中。
他倆停了下來，那女人的劍刺在滅雪胸前，不過很淺，而滅雪的劍卻搭在了那女脖子上，劍尖超過後頸寸許。
“你完全可以殺了我，也不會受傷。”那女人道。
“可是殺人的劍不算是把好劍，我說過那隻不過是把惹人厭的魔劍。”
“你是不是想去做正人君子？”那女人不屑道。
“不，正人君子那是一件外衣而已，再漂亮又有什麼用？”
那女人將雙劍無力垂下，吃力地道：“可不可以告訴我，剛才那一招叫什麼？”
滅雪點住穴道，止住了前胸的血，便塗上金瘡藥，苦笑道：“你可知道我也不知道那叫什麼劍法。”
“滅雪，那劍法就和你的名一樣，我知道了……”說著又無力的笑了幾聲。
黑暗中躥出了一個灰袍書生，手中拿著一個酒葫蘆，這人便是蕭索寒。隻見他走近那女人關切地道：“無爭，你怎麼這樣傻？”又用雙手握住那兩個清瘦的肩頭，道：“你有沒有受傷？”
公孫無爭道：“沒事。”又向滅雪道：“你現在可以去找公孫水月了，我們雖是一起跟母親學劍，可是她的劍法比我高得多。”
原來公孫無爭半路劫下滅雪，就是想試試滅雪是否真的如傳說那般武功高深莫測，如果武功在公孫無爭下，貿然闖入望月山莊，說不定會白白送了性命。
“唉……”滅雪輕歎了一聲道，“我早猜到你必是與如夢有關之人，不然何故半夜到這裏來截住我，我卻不明白，你為什麼知道我要去望月山莊？”
“這……”無爭頓了頓，道：“其實我與索寒聽聞你和如夢突地蹤跡不見，就開始調查了。”
“是麼？但你可知道和我比劍還是要受傷的。”滅雪歎道。
“我知道，也知道你手中並未使出力，不然我也不能和你說話了。可是，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的劍法雖好，不過你心太軟。你可知道你不殺別人，別人便要殺你。”
“你要殺人，就要隨時準備被人殺，這的確是個不便的定理。”滅雪道。
“你既然知道，所以劍法上不要太過留情，不忍下手，就會使別人對你下手。”
“好……好……好……”滅雪連續說幾個好字，便又將劍用白綾裹了放在腰間，坐上馬背，向她道：“你身上應該有三百六十三處劍傷，一定要及時止住血，傷雖不重，但傷處太多，也需好好保養，我這就到望月山莊去。希望到那兒能得到些關於如夢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