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子丫頭(機器貓)
夜色昏暗,空氣悶熱,破舊的電風扇發出刺耳的聲響,吵得人無法入睡。梅雪君在床上翻來翻去,最後放棄地爬起來,跑進狹小的洗手間衝了個涼水澡,終於覺得呼吸順暢了些。
“Shit,這是什麼鬼天氣?!”
姚菲兒躲在蚊帳裏咕噥:“小雪,你越動越熱,不如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說不定一會兒就睡著了。”
“算了,我沒你那本事,一動不動?不到五分鍾準變成清蒸活人。破學校、破宿舍,交那麼多學費都不知道哪裏去了,連個空調也不給裝。校長再這麼貪下去,早晚天打雷劈!”
“要是真天打雷劈就好了,那表示立刻就能下雨。好了啦!”菲兒從床頭摸出一本小說丟給她,“看會兒小說,拜托你別再翻來覆去的了。嗬——好困,我明天上午還有課呢。”
雪君打開床頭燈,破舊的書皮上畫著一個女人,黑黑的,女生男相,書名是《送子丫頭》。連言情小說都偷工減料,封麵起碼畫得賞心悅目一點嘛,讓人看了一點興趣都沒有。
翻開第一頁,她懶懶地瞄著。
痛,意識裏隻有這一個字,那將她從頭到腳撕扯成碎片的疼痛仿佛已經持續了一輩子卻還沒有停止似的。耳邊是朦朧嘈雜的聲音,眼前是模糊混亂的影子,什麼人來了又走、什麼人在跟她說話、什麼人握著她的手,她通通不知道。她隻知道,倘若這無窮無盡的痛苦再不停止,她就要放棄了。
“別睡,鳳兒!別睡,醒醒!用力,再用點力,就快出來了,已經看到頭了,就快出來了。”一雙冰涼的手用力搖晃她,在她耳邊不停地打氣,在陣痛的間歇中,她辨出那是婆婆的聲音。
原來婆婆一直在陪她,一直握著她的手。她眼前恍惚浮現倪老夫人斑白的頭發和慈祥的目光,那樣殷切盼望著她能給倪家傳承香火,她總是用一種渴望而寵溺的眼神看著她隆起的肚子,陪她度過孕期每一個不舒服的日子。
她不能放棄,為了婆婆,她不能放棄!
“老夫人,吊起來吧。”兩個產婆商量過後向倪老夫人請示,“少夫人已經沒力了,再不吊起來怕孩子要悶死了。”
“好吧。”老夫人擦擦眼淚,握緊大鳳的手,心疼地道,“鳳兒,辛苦你了,別怕,一下就好。”
產婆丫頭七手八腳地將大鳳扶起,房梁垂下兩條白色綢帶,她們分別纏住她的手腕,將她直直地吊了起來。雙腿早已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氣,她隻覺得手臂一緊,腕部一陣劇痛,軟綿的身體像破布袋一樣往上提,手腕疼得似乎要脫臼了,下體有什麼東西在往下拉扯,要把她生生撕成兩段。
“啊——”劇痛令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高喊出聲,有什麼東西活生生從體內剝落,滾到產婆手中,耳邊的聲音突然高昂,她已聽不出是歡呼還是驚異,頭一軟,眼前完全陷入黑暗。
被撕碎又拚湊回來的滋味大概就是這樣吧?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能令眼皮開啟一條小縫,耳邊模糊聽到丫頭小荷的呼聲:“老夫人,少夫人醒了。”
視野中出現倪老夫人滿是皺紋的臉,和藹的笑和如釋重負的感歎:“鳳兒,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奶媽,把小少爺抱過來給少夫人看看。”
小少爺?是個男孩?大鳳模糊地想著,是個男孩!倪家有香火了,老夫人的心願終於達成了。
大紅緞子裹著一個小小的嬰孩遞到她眼前,孩子的皮膚紅紅皺皺的,眼睛緊閉著,眼窩很深,形成長長的一條,看不到睫毛,嘴也扁扁的,臉上的肉不時抽動,不知道是要哭還是要笑。
老夫人看著孩子,一徑微笑,直道:“看這孩子長得多漂亮,跟他爹爹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她怎麼沒看出孩子哪裏漂亮?也不知道他跟他爹爹長得是不是相像。
“管家。”老夫人發話了,“派人給二少爺報喜。”
“是。”管家在門外應聲,樂嗬嗬地下去。
“於姥姥,吩咐廚房,少夫人月子裏的食譜全照我送過去的單子調換,缺什麼食材馬上叫人去買。”
“是。”於姥姥應了,樂顛顛地跑出去吩咐。
整個將軍府的人都很高興,為了倪家終於有了香火,隻有大鳳,整件喜事中惟一的大功臣,感受不到這種喜悅。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骨血,她不是不喜歡,也不是不高興,隻是——有點無所適從。一切都在她來不及明白的情況下就發生了,她根本什麼都不懂,也沒人給她時間去懂。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嫁了人,生了孩子,糊裏糊塗地由一個掃地丫頭變成了將軍夫人。而孩子的父親,她的丈夫,那個令她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男人,她甚至記不起他的長相。惟一的記憶是洞房花燭那晚,似痛苦又似快樂的煎熬,最後的印象還是痛。倪荊在她心裏等同於一個字——痛!
Shit!又是薄幸男兒苦情女的故事,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一定是女豬受盡委屈折磨,最後不是要死了就是要走了,然後男豬腦袋被驢踢了一腳突然明白自己不能沒有女豬,然後說句我愛你,兩隻豬從此過著“性”福快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