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了!別生氣扔掉啊,有了它,你在人間的日子才不會太難過。”
剔透的琉璃落入暹熾的手中,裏麵是鮮紅的液體。
然後,仿佛在燃燒似的鳳凰衝天而起,消失在天際。
暹熾的手緊緊攥緊琉璃瓶,直到手指的關節都變得蒼白……不動不言,雙目似乎望定了陵光遠去的身影。
仿佛也被烤得焦黑的陽光,在廣仁的臉上映出了班駁的影。站在她的身後,略一抬眸,那陽光便凝結在金色的眼底,慢慢成冰,覆蓋住所有的淒冷。
“你都聽到了,我曾和陵光有賭約,我贏了。所有我有五百年的自由。兩百年後,時間到了,我必須回到他的身邊。”
暹熾並不回頭,仍舊望著天邊。
“為什麼?暹熾,為什麼?”
廣仁腳步猶豫著終於走到了她的身後,目光象水接觸到火,本是不相容,卻無法抗拒地糅合在一起。水的輕柔、火的悲憤,交錯著,淹沒了一切,燃燒了一切,慘淡開口。
暹熾不曾回頭。
時間象沙,於無聲中從更漏裏流淌了出去,一點一點,一滴一滴。
她的身影仿佛生命如殘燭,搖曳著快要熄滅,隻有那碧色的眸,依舊耀眼在蒼白的、靜止的容顏下,令人眩目。
“雖然痛恨,但我不得不說,我是他的,我無法離開陵光。”
廣仁不易察覺地慘然地笑了,一字一頓地艱難地問:“告訴我,你愛我嗎?”
暹熾的背一僵,這才轉身款款地行到廣仁的身前,眼簾低垂,長長的睫毛如羽蝶攏翅,在眼波深處劃過一道暗青色的陰影,神色溫柔而疑惑,像一個不知世事的孩子,問得清脆且……殘忍,卻自有一番媚意,淺淺地,透到骨子裏的柔軟。
“也請你告訴我,你的愛是什麼?”
他發現廣仁的手在發抖,無法控製地發抖,眼神搖晃得令人心碎。
一刹那讓他幾乎想要流淚,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這場注定無望的愛啊……
華方,上古的神獸,因為擁有太過強大的才能,所以任性。
因為不知道想要尋求什麼,所以任性。
最任性的女人。
最美麗的存在……
後來,他們離開生靈塗炭的碧川,來到了渭水之南地將諳穀。
將諳穀是虎族的別館,比起幽深的水晶宮來,這座的行館自是遜色了不少,但仍是素雅潔淨。
虎族懼水,但又無法離開水,於是穀中便有一條剛過腳踝的溪流蜿蜒而過,春日裏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風吹著花香一陣陣傳來,仿若吟唱一支亙古不變的曲調,吹動錦繡的床帳微微地拂扭著。
那一夜,他們三人都不曾入眠。。
桌上的鎦金燭台的燈火是深青色的,隨著從洞開的窗吹入的風躍動著,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不停地扭曲。
夜已經很深了,他坐在窗邊。
黑暗中的風是透明的蒼白色,黑暗中的花是憂鬱的墨色。
黑暗中,除了風的,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
好安靜,安靜得快要沉沒了……
桃花的花瓣一片一片地飄落,原本粉嫩的顏色,被黑夜染得沉沉。
蕭索的落花中,夜半微涼的風裏,遠遠的窗外,青色的人影站在桃樹下,高傲卻落寂,美麗卻孤獨。
帶著幾分連自己都不懂的心情忡怔看著,胸口那團火焰被點燃,慢慢地越燒越烈,越燃越燙……
另一側兄長的房間,窗門緊閉,卻燈火通明。
終於月將墜,日初升,遮著迷蒙的風與霧,蒼白的光落在桃花沾著露水瓣上,暗暗淡淡。
視野裏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模糊。如果是白晝,可以看見光明,如果是夜晚,可以看見黑暗,而在晝與夜的交替間,隻有一天一地煙霧般的蒼白。
看不清,看不清……
他再也忍耐不住,開門來到了庭院中,像是了魔似的走到她的身畔。
暹熾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漆黑的長發逶迤於地,似水纏綿。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的動著,墨似的黑發從額頭上落下來,掃過白皙的肌膚,微微的蕩漾著,似熟睡,似疲倦。
他僵硬地站立著。
不知道應該走?還是應該留下?或者應該出聲打破這份迷霧似的沉寂……
可他終是什麼也沒有,隻僵硬地站立著。
晨間桃花的香氣,混合在略顯寒冷的空氣裏,濃鬱得使人迷醉。她那長長的黑發在風中輕拂,寬大的衣袖揚起,露出那隻被灼傷的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