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淚水貼著兩頰緩緩落在枕巾上。她已經很久沒有哭了,因為他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
是啊,為了他,她改變了多少?
為什麼還要救她?她已經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為何?
她不敢奢望他會對她有感情,他永遠隻對一個人有感情,那個人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卻不是她。
盡管如此,她還是愛他,愛得痛徹心肺,愛得失了自我。
愛他,所以努力變成一個他欣賞的女人;愛他,所以甘願成為替代品;愛他,所以為他不惜背叛親情。很可悲是不是?愛一個人到這麼卑微的地步,是一種病,若這病好不了,那麼,她隻有毀滅……
當夜輕狂端著藥進門時,本該在床上的人已不知所蹤。木桌上隻有一張紙。
他看拉一眼,紙上隻有四句話——
渡頭楊柳青青
枝枝葉葉離情
此後錦書休寄
畫樓雲雨無憑
這是宋朝晏幾道的一首詞的後半闕,寫的是一個妓女與情人斷情時的景況。
妓女!她居然把自己比成了妓女!
心口突然尖銳地疼了起來,他又何嚐不是當她是個妓女?
曾幾何起,這個從小隻會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已經長大,成長是個絕美而殘酷的過程,而她的殘酷,是他的給予!
什麼時候開始?兩姐妹在他心中的天平已經漸漸傾斜?
是他錯了嗎?
他深深歎了口氣,無語問蒼天。
萬梅山莊馭風樓
“消息放出去了?”抬眼望了望破門而入的曲飛,西門吹雪麵無表情地問。
“嗯,已經布下餌,就等今晚收線了!”隨在曲飛身後緩緩步入的風滿樓答道。
聞言,他點點頭,繼續埋首在厚厚的賬冊之中。
看不過去的曲飛上前一步抽掉賬冊甩出窗外,“你現在的樣子根本就不像西門吹雪!我的朋友西門吹雪是個孤高絕世的一流劍客,而不是個遇事逃避的縮頭烏龜!你的驕傲呢?你持劍時的那種意氣風發呢?這樣消沉的西門吹雪我不認識,這樣的西門吹雪不是我的朋友!”
西門吹雪眯了眯眼,將視線調向窗外。
“西門,雖然感情的事不容外人言說,可是作為朋友,你的樣子真的讓我們很痛心,瑩瑩遭受了那麼多打擊,這時候你該做的是留在她身邊,安慰她,陪伴她,而不是躲在這裏!”風滿樓亦有所不滿地道。
“她不想看到我!”西門低聲道,“我的出現隻會讓她更難受!”
“所以你就應她所求,在她麵前消失?”曲飛吼道,“你蠢啊!她為何不願意看到你?因為她對你還有情,可是她又告訴自己應該恨你!現在是她感情最薄弱的時候,你應該乘勝追擊,把她重新追回來!”他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說道。
“追?”讓西門吹雪去追女人?
“這時候你倒是在意起你這西門吹雪的名號了?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愛她愛得死心塌地,不要說是一個劍客的驕傲,就是讓你放棄劍,你也會甘之如飴!”
西門沉默了許久,抬頭注視著他道:“怎麼追?”
曲飛終於笑了。
“一個字——纏!”
烈女怕纏夫,不外如是。
夜黑風高,月隱星退,萬籟俱寂。
長長的回廊上閃過一個黑影,隻見他躡手躡腳地潛入一間屋子。
屋內黑燈瞎火,依稀可看出床上隆起的棉被呈人形。
黑衣人危險地眯了眯露在麵紗外的雙眼,抽出別在腰間的軟劍緩緩向那床逼去。
床上的人兒依然毫無所覺地沉睡,吐氣如蘭。
黑衣人的劍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刺上床上的人,突然十幾道身影從各個角落躥出,將他團團圍住。
床上的人這才被吵醒,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揉了揉困頓的惺忪睡眼,疑惑地問:“你們在幹什麼?”
“沒什麼?”擋在她身前的銀雀應了一聲,“隻是個刺客,現在已經被抓住了!”她不願她知道,自己的親生妹妹想殺她。
“哦!”青鸞看不清被眾人圍住的黑衣人,隻得接受銀雀的說法。
黑衣人張口欲言,一旁的曲飛忙伸手點了她的啞穴。
“來人,將刺客押下!”
黑衣人瞪著不甘的雙眼被押下。
“雀兒,青鸞剛受驚了,你留下來陪她吧!”風滿樓道。
銀雀自然沒意見。於是,眾人退出房間去審問刺客。
“果然是你!”挑開黑衣人的麵紗,現出一張充滿怨氣的臉來。
被點了啞穴的明鸞無法開口,隻得恨恨地偏過頭。
“青鸞待你不薄,你卻三番五次想害她,究竟意欲為何?”西門示意曲飛解開她的啞穴。
“為何?”明鸞冷笑,“姐夫,您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多看我一眼啊!憑什麼隻有她可以得到你的愛?她是死有餘辜!同是父母所出,她得以入峨眉學藝,我卻淪為五毒教教徒!她得到峨眉掌門的賞識,平步青雲,而我因為有個正派的姐姐不為教眾所容!我何錯之有?這世上所有的好處都讓她占盡了,她還要和我搶男人……她早該死了!七年前我明明毒死她了!蝕心粉無藥可救,她怎麼還可以活過來!”
“她命不該死,而你,是罪有應得!”曲飛搖頭道。
“你為何要陷害瑩瑩?她與你無怨無仇!”
“無怨無仇?”她仰天大笑,“我跟她的仇可大了!我為你守了七年,多少王公貴子都被我冷言相拒,隻盼你有一天能看到我的癡心!可是這個女人突然從天而降,輕而易舉就摧毀了我七年的堅守!要怪,隻能怪她來錯了地方,來錯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