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香閣不是和平鎮最有名的紅樓,然而今日卻是門庭若市,客滿為患。
“喲,陳公子,您可真是賞臉呐!來來來,裏麵請,小香——還不快伺候著!”老鴇笑得花枝亂顫,一臉恐怖的白粉扮僵屍倒有幾分模樣。
“不用了!”故作瀟灑的陳公子用扇子擋開她那肥腫的手,厭惡地皺眉。
“本公子是來一睹姑娘芳容的!”誰不知道怡香閣來了位名喚的天仙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舞刀弄劍亦不在話下,如此奇女子,怎能錯過?
“明白明白!”這幾日來的公子們哪個不是為了?她曉得。
“那請公子先到裏麵歇息片刻,姑娘過會就露麵為大家獻藝!”
打發人把這位陳公子帶進裏廳,她老眼一轉,立刻鎖定三位氣度不凡的俊逸男子,這氣質!這打扮!絕對非富即貴!
“哎呀,三位公子好麵生,是第一次來吧!”
曲飛用一錠銀子攔住她欲伸向西門的手,他可不敢擔保她那雙手碰到西門後還能健在!
“嬤嬤,我們是為姑娘而來,不知方不方便見她一麵?”
她忙先將銀子收進懷裏,然後作出一副為難的表情,“這個……公子你也知道規矩,姑娘從不單獨見客的!”
“這我當然知道,但是……”他又塞了一錠銀子,“不能通融一下嗎?”
“呃……”如此大方的客人,“這個……不好辦啊……”
西門冷洌的寒眸淡掃她一眼,“要麼請姑娘出來見客,要麼你就準備關門!”
她瑟縮了一下,思量一番,便讓人請出姑娘。這公子一身白衣,眉宇冷漠,腰間那把劍尤其煞眼,她雖是婦道人家,但對江湖上的事也偶有耳聞。若麵前的人當真是傳說中的那人,那可是言出必行的!
進了一間雅致的廂房,曲飛與風滿樓識相地退出。
屋內有一女子,雙蝶繡羅裙,杏眼黛眉,輾轉之處,無限柔情。
“真的是……你!”西門失神地望著她,百感交集。
“公子……你認得我嗎?”清蹙秀眉。
“……你不認得我?”
她慌亂地點了點頭,馬上又搖了搖頭,隨即不知所措地流下淚來。
“我隻知道自己叫……我家居何處?家中又有何人?公子你知道嗎?”她滿懷希冀地望著他,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心疼地抹去她的淚,他握緊她的手。
“你是——我的妻!”
在客棧後院蕩秋千的瑩瑩絲毫沒察覺暴雨將至,猶自哼著曲兒,玩得不亦樂乎。
這幾日是她有史以來過得最愜意的,每天有心愛之人陪著,散步聊天下棋吟詩,她期待的一切童話都在這裏華燈上演,做夢也沒想到她的生活
還可以如此閑適,可是……為何她會覺得不安呢?
是天煞的出現還是……
幸福來得太快,有時候有點像災難。冥冥之中,總覺得有事要發生,是她太敏感了嗎?
“小姐!”氣急敗壞的小玉見她還悠哉悠哉,禁不住火大。
“你還有心情蕩秋千!”
“咦?”瑩瑩回頭,看到頭上冒火煙的小玉,好凶哦,這小丫頭都要爬到她頭上了。
“我為什麼沒心情蕩秋千?”
“你知不知道莊主帶了一位好美的姑娘回來?而且狀似親昵,莊主對她溫柔得都快冒水了!”好像她是什麼易碎品般,進個門檻都要扶著,那兩雙手更是從進門後就沒分開過,如膠似漆仿佛原來就粘在一起。她是個小丫頭,可也知道專情之說,她為小姐叫屈啊!那姑娘美則美矣,可她家小姐也不遜色啊!
瑩瑩臉色變了變,跳下秋千,衝進客棧,果然見一紫衣姑娘正坐於大廳。而那個對她海誓山盟的西門吹雪,正在為她倒茶!
她禁不住氣得渾身發抖,怒喝道:“她是什麼人?”
“瑩瑩……”西門必然要費上一番唇舌解釋,可礙於在場,他不好說,可依她性子,他若不說清楚,怕是要鬧到天上去了,“她是……”
“西門大哥,這位姑娘是……”不解地望向他。
“她……她是……我朋友……”他不好告訴她與瑩瑩的關係。
朋友?瑩瑩的臉色霎時雪白,這就是他的解釋?
“西門吹雪,你今天最好把話說清楚,這女人到底是誰?”醋意翻湧的她氣得口不擇言,“你們什麼關係?朋友……你居然這樣介紹我?!你會爬到朋友的床上?你會親她摟她?”
一震,“西門大哥,你們……”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稍後再跟你介紹好不好?”他柔聲安撫,轉個臉,擺起麵孔斥責道:“瑩瑩!你怎麼如此毫無遮攔?一個女子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有違婦道!”這般羞人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
漫天的委屈令她紅了眼眶,麵對那個女人他就柔聲細語,對她,就凶神惡煞,指責她不知廉恥!心好痛,明明出門前還對她體貼入微,怎麼轉個身就如此對她?誰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一個有違婦道!”她吸口氣恨恨道,“我就是這樣,你嫌棄了對不對?現在有了新歡就急著想要踢開舊愛了?枉你平日裏道貌岸然,一副凜然不可侵的樣子!卻原來是個喜新厭舊之人,我真是鬼迷心竅竟然相信你的花前月下蜜語甜言,什麼東西嘛!都是狗屁!”
西門有些火了,她就這麼不信任他?難道她看不出來他是有苦衷的嗎?
見他冷顏不語,瑩瑩心涼了。
“最後問你一次,她到底是誰?”
幾乎是賭氣地,他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她是我的妻!”
話一出口,便後悔了。
“西門吹雪!你這個混蛋!我恨死你了!”她狂吼一聲,衝入夜幕中。
心在瞬間絞痛起來,顧不得身旁的人,他拔腿便衝出去。
果然是計劃不如變化,曲飛哀歎一聲,打算安慰一下。
“什麼都不用說了!”她笑道,神情中沒有絲毫難過之情,似乎剛才的事隻是一場戲,而她隻是個戲外人。
與風滿樓對望一眼,曲飛苦笑一聲,他可以想象出現在萬梅山莊時將會有多轟動。誰都不敢想象,一個死了長達七年的人活生生在你麵前的感覺。
一道炫目的白光照亮了四壁,隨即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暴雨滂沱而至。
“怎麼搞的,都快入冬了,還有暴雨,今年的天氣真是怪!”他望著窗外嘀咕道,在心中加上一句:今年的事更怪!
而在街上跑得飛快的瑩瑩早已成落湯雞,浸了水的裙衫格外沉重且礙手礙腳,她懷念她的牛仔褲,T恤,她突然好想……回家,可是……還有家嗎?事實上從來就沒有過啊!
身後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索性停下腳步,蹲下身子放聲大哭,好久沒有這般縱情地哭了,好久好久都沒有……
一雙濕透的白色鏤金靴子出現在她的眼前,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她將頭埋進膝間,哭得更大聲了。
西門吹雪沉著眸子低頭看她,眼中的情緒萬般複雜。此刻的他也已狼狽得失了往日的風采,一頭黑發濕透了粘在臉上,一身飄逸白袍已皺亂不堪,滴下的水在他腳下濺起小小的水珠。
他不言不語就這樣看著她。直到她的號淘大哭轉為嚶嚶低泣。
“瑩瑩……”
“閉嘴啦!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她帶著哭腔截斷他未竟之語。
黑珍珠般的眸子驀地一沉,手緊緊捉住她的胳膊猛地將自怨自憐的她從地上拉起來狠狠擁進懷中。
“痛……”他堅硬冰冷的胸膛撞疼了她的鼻子,酸澀的痛感湧上鼻頭,她紅著眼眶哭訴她的粗魯。
西門緊皺著眉頭看她,突然俯身吻住她,動作激烈凶狠,完全沒有往日的溫雅輕柔,他似乎在懲罰她,又似乎在懲罰自己。雨越下越大冰涼透骨,然而雨中的兩人吻得渾然忘我,周遭的空氣仿佛也都跟著燥熱起來。
她吃痛地承受他充滿苦澀的激情,而後狠狠地報複一般地噬咬他的唇舌,淡淡的血腥味在彼此口中漫開,更加刺激了一觸即發的熱情。
西門及時清醒,老天!差一點他們就……
他深吸口氣,輕輕將意亂情迷的瑩瑩稍微推開,任傾盆而下的大雨澆得他滿頭滿臉,借以降下體內那無法抑製的燥熱。
突然失去溫暖的依靠,瑩瑩不解地睜眼,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大街上。雖然她來自開放的21世紀,可這也太……一張小臉驀地漲得通紅。
他的注視更是令她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天哪,他會不會認為她很不知羞恥,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他攫住她的肩,啞聲低吼。
她倔強地不吭聲,盡管肩膀被他抓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