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時裝秀圓滿成功之後,所有的工作人員聚在一起開了一場慶功宴,連遠在羅馬本部的Medici也抽空趕來。最後分別之時,他還盛意拳拳地邀請章綠衣日後造訪羅馬ANK總部。
至於Henry,則揪住秦悅不放,一個勁地求他跟自己簽經紀人合約,並多次保證會讓他揚名世界。
總之一番忙亂過後,當晚在各自的房間門前分手之時,章綠衣忽然在秦悅手中塞了一張紙條:“明天,你不必來房間找我,直接到紙條上所寫的時間地點赴約就行了。”
這又是玩什麼把戲?秦悅揚了揚眉,看她一眼。
她麵上則現出一個狡黠的微笑,輕輕在他麵頰上印下一吻,道:“晚安。”便立即關上了房門。
無需多想,明天到紙條上所寫的地方去,就清楚明白了。
雖然這樣告訴自己,然而不知是臨別前章綠衣的神情有什麼地方觸動到了秦悅,還是內心突然生出了幾分不祥的預感,這一晚秦悅輾轉反側,始終無法成眠。
第二天上午,秦悅按照紙條上所寫的時間,來到了位於尖沙嘴的那間茶餐廳。早茶的時間已過,午市的時間尚早,茶餐廳裏並沒有多少客人。紙條上還寫了桌號,秦悅一邊尋找著章綠衣的身影,一邊留意著桌上的號碼。
然而那張桌前所坐的人,卻並不是章綠衣,而是一男一女。女子二十來歲,麵容秀麗,身上散發出一種知性的光輝。她身邊所坐的男人則正看著當天的早報,攤開的報紙遮住了他的臉麵,看不清是什麼模樣。
奇怪!為什麼坐在這裏的不是章綠衣,卻是兩個不認識的人?
立在桌前幾步遠的地方,秦悅再次環顧四周,希望能發現躲在一邊的章綠衣哈哈笑著跳出來,有時候,她就是因為喜歡看自己不知所措的表情,才會故意做一些沒道理的事情。
但他還是失望了。這令他素來平靜的心忽然急躁沉重起來。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吧?
喝茶的女子忽然向他看了一眼,然後轉臉向正在看報紙的男人低聲耳語了一句。男人這才放下報紙,平靜地開口:“你沒來錯地方。”
秦悅的身軀陡然一僵,神情也忽變警惕,他盯著那個男人,咬緊牙關,冷冷道:“穀居幽!”說話間,早已運勁於掌,隨時準備出手。
“先別急著出手,除非你想讓我們的身份公諸於世。”穀居幽盯了他一眼,表情淡漠地開口。
“你沒死?”本來想找的人是段明風和吳漁,再也想不到竟然會遇上這個魔頭。
穀居幽冷笑了一聲,目光移回麵前的報紙:“你還沒死,我怎麼會死?”
“夠了,你少說兩句。”他身邊的女子忽然嗔怪地開口,雖然她聲音很輕,那個目中無人的穀居幽卻還是順從地住了口,悶悶地繼續看報紙。
秦悅不禁睜大了眼睛,這女人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黑道的天煞如此溫順?
那女人不用說,正是吳漁和章綠衣的好朋友,世界著名的腦外科專家林瑩。她微笑著站起身:“你就是秦悅先生吧?初次見麵,我是綠衣的朋友林瑩,是她約我們今天在這裏見麵。來,不用客氣,請先坐下吧。”
章綠衣的朋友怎麼會認識穀居幽這個魔頭?秦悅詫異地看看她,終於開口:“他怎麼……”
林瑩平靜地笑笑,“他?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想你們早就認識,就用不著我來介紹了。”
不愧是章綠衣的朋友,對著這種魔頭還是言笑自如,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與章綠衣不遑多讓。
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秦悅茫然地在他們對麵坐了下來。她與穀居幽是情侶,她又是章綠衣最好的朋友,也就是說,也許章綠衣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過去?
“綠衣……她為什麼還沒來?”秦悅艱難地開口。
林瑩向他望了一眼,眸中有一絲憐憫的神色。昨夜接到章綠衣電話的時候,她也曾十分震驚。想不到,她最後竟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可是,那又能怪綠衣嗎?她所要求的並不過分,但對眼前的男人來說,卻似乎難以做到吧?她沒有回答,隻是端起桌上的茶壺,斟了一杯茶,遞給秦悅。
雖然沒有再開口,卻一直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穀居幽,這時候終於抬起眼來,再看了秦悅一眼,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哼,搞砸一切的笨蛋。”
“喂,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林瑩瞪了他一眼,剩下話因為有秦悅在場,所以沒有說完。就在不久以前,他還跟段明風鬥得你死我活,差點把事情搞得比現在糟糕一百倍。
穀居幽心虛地看看她,動手把她的茶續滿:“餓了嗎?要不要先叫幾份點心?”
“再等一會,阿漁他們倆就快到了。”林瑩這才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阿漁”?秦悅的心中又是一驚,她口中的人,該不會是……
“秦悅,你已經來了,好久不見。”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微帶磁性的男人嗓音。
秦悅霍然一驚,回過頭去,隻見一男一女並肩而立,都在向自己微笑。他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半晌才道:“明風……吳漁?”
段明風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沒有死,太好了。”
秦悅仍然呆呆地望著他們:“你們怎麼會……”他們為什麼也會來到這個地方?
知道他想問些什麼,吳漁點了點頭:“我是綠衣的朋友。”
隻這麼簡單的一句,已足夠讓秦悅明白。他猛地站起身,急促地開口:“她呢?她在哪裏?”
其他的四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是段明風開口:“秦悅,你先坐下。”手輕輕在他肩頭一按,正有些失魂落魄的秦悅在他內力的壓迫之下,不得不坐回原處。
段明風和吳漁也坐了下來。穀居幽折起報紙,丟到一旁,向兩個人的臉上望了一望,已經明白了大概的情形,於是哼了一聲:“都是這塊木頭不好。”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四人似乎全都知道,隻有自己被蒙在鼓裏。秦悅依次向他們望了望,心中恐懼的感覺越來越濃。真奇怪,以前和章綠衣在一起的時候,他時常會想起段明風和吳漁,想去尋找他們。現在他們真的坐在自己的麵前,反而章綠衣不見了的時候,他竟會更加擔心害怕。
“綠衣她……她乘最早的一班飛機,已經離開香港了。”沉默了片刻,還是吳漁說出了實情。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跟自己說一聲就走?秦悅盯住了吳漁,腦中一片混亂。
“臨走之前,她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並托我們照顧你。”吳漁從手袋中取出一封信,交到了秦悅的手中。
秦悅茫然地打開,看著紙上那熟悉的娟秀字跡:“秦悅,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兩個人相處,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她的聲音忽然又回響在耳邊:“最關鍵的一點,不可以對我有所隱瞞……相愛的人,本來就應該坦誠相對……”
秦悅的心又是一震,她曾經對自己強調過那麼多次,為什麼他當時完全沒有注意?低頭繼續看下去,信上果然這麼寫著:“是坦誠相待。從救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有秘密的人。如果你僅隻是我的朋友,我不介意你保留這些秘密。可是,當你有可能成為我最愛的人的時候,我就希望能聽你親口說出你的過去。沒有過去的你,並不是真正的你。而讓你不敢坦承過去的我,也不會是你最愛的人。為此,我曾經嚐試著付出努力。但這種付出不可能永不停止,所以我又設定了一個期限。
三個月的時間,就是ANK巡回秀的這三個月。如果我真的值得你愛,三個月的時間就已足夠。如若不然,就算給再多的時間也隻是白費。這就像是一場賭博,時間到,賭輸的人就要幹脆利落地退場,不再心存任何的幻想,不再浪費絲毫的心力,如此的決絕,才是我的個性。在箱根的那一晚,是我最後的努力。然後我知道,你永遠不可能忘記她,你也永遠不會對我說出你的秘密,我輸了,輸了人就要離開。”
難怪在箱根溫泉的她,表現得那麼奇怪。那時他的心中已經產生了隱隱的不安,卻懷著最後一絲幻想,而繼續隱瞞下去。現在就是她對自己的懲罰,而自己已無路可逃。
“離開之前,我最後可以為你做的事情,就是把你的朋友、你心愛的人還給你。不錯,當你描繪出她的模樣時,我已經知道她是誰。可是自私的我並沒有告訴你真相。這樣回想起來,做錯的人並不僅是你一個。我同樣也沒有做到坦誠相待,甚至,我還故意欺騙了你。現在,我把真相還給你,我也把自由還給你。酒醉的那一晚,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這隻是一個騙局,你無須再心懷愧疚。這樣,我們就兩清了,誰也不再欠著誰。你就留在你無法忘記的人身邊,好好地生活吧,相信他們能把你照顧得很好。至於我,我要去永遠見不到你的地方,以免勾起那些想盡快遺忘的回憶。我是很少輸的人,所以我要去別處贏回來。再見,或者說,永不再見。”
秦悅的臉色變得慘白一片,他一言不發地取出手機,急急撥通她的號碼。其他的四個人都帶著幾分同情地望著他,特別是深深了解章綠衣個性的吳漁和林瑩,她們知道,一旦自己的這位好朋友、好姐妹做出了決定,就算是九頭牛也別想把她拉回來。堅強、果斷而又決絕,這正是章綠衣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