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果真無常,建安二年的春天,她還跟三哥袁尚坐在鄴城袁府的庭院裏麵討論二叔父稱帝為王的事情,而如今建安三年的新年,她竟然跟著曹操一起回到了許都!
“這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這是父親、母親、小五!”
當郭嘉經過庭院的時候,就看到了六個雪人整齊地坐成一排,他不禁有些好奇:“小五,你這是在做什麼?”
袁琬一轉身,竟看到郭嘉站在自己身後,慌忙擋住那一個“袁”字:“沒、沒有什麼,真的沒有什麼!”
見她答非所問又語無倫次,郭嘉無奈地搖搖頭,柔聲道:“小五,其實你無須這樣怕我。”
看著他有些受傷的表情,袁琬懊惱地咬住下唇,一絲愧疚感竟然就這麼產生了……
她心裏默默念著:大慈大悲觀世音,快點讓這個妖孽離我遠一點吧。
“其實,推個雪人也無傷大雅,你年紀還小,愛玩鬧也是正常。”說到這裏,郭嘉竟有幾分豔羨地看著她:“想我從小體弱多病,一到大雪天母親就焦急萬分,生怕我又染上風寒,因此從來不允許我去玩雪,所以每當看到別的小夥伴在雪中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而我隻能穿著厚厚的棉衣站在窗前,總是覺得羨慕不已。”
“對、對不起,我隻是一時緊張,以為主公來了,所以才會那樣的。”袁琬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傷害到郭病號同學脆弱的心靈了。
郭嘉自然知道她有心安慰,笑容有些勉強:“小五不必介懷,你繼續玩吧,不過注意別讓雪水沾到身上才是,那樣會著涼的。主公找我有還有要事相商,我先過去了。”
看著他清瘦卻傲然挺立的背影在雪中緩緩遠去,時不時還傳來幾聲輕咳,袁琬忽然覺得,其實這個郭病號,也蠻可憐的啊。
“我絕對不是因為看他長得好看才要送禮物給他的!”
一針一線飛快地穿過……
“我真的真的真的隻是因為可憐那個病號才決定送這個給他的!”
要不要再加一層棉花?
“那天害的他觸景傷情,我也有責任,送個禮物給他很正常!”
打結,收線,完工!
如果她的野營集訓教官知道,二十一世紀的特工小姐,竟然把曾經在野外生存課時學會的技術用來給別人做禮物,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可不知為何,那日郭嘉憂傷的表情,總是會浮現在她的眼前,想到他說,因為從小身體孱弱,連玩雪的機會都沒有,她就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匆匆忙忙找來布匹和棉花,準備給他縫製一副手套。
就當是謝禮好了,她要謝他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那天曹操本來是要把她推出去斬了的,要不是郭嘉開口,讓她有機會為自己開脫,自己說不定早就被曹操送去“重新做人”了。
而且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好歹郭嘉也算是她的“古文化啟蒙老師”,每日悉心教導,從來沒有嫌她煩。
再加上曹操又封他做了軍師祭酒,於情於禮,她都應該送上一份薄禮,聊表心意的!
賀禮也好,謝禮也罷,總是要先送出去才行的!握著那雙手套,袁琬下定了決心,便大步往門外走去。
“咦,奉孝師父,你這是要去哪裏,這麼匆忙?”
郭嘉一看是她:“原來是小五!我正要去主公那裏。”
袁琬了然地點點頭,很自然地就將雙手背在身後,笑嘻嘻地說道:“我聽別人說,主公封你做了軍師祭酒,特來拜賀。”
郭嘉露出一副無奈的笑容:“你這是在笑我了吧?”
“豈敢豈敢!”袁琬把手套藏在身後,忽然開始猶豫要不要送給他。
郭嘉見她雙手一直背在身後,不禁有些奇怪:“小五,你的手怎了?為什麼一直放在身後?”
“啊!那個啊,前些日子受了一點小傷,沒事沒事!”
她隨口扯出一個謊,當然也不完全算是謊話,至少在縫手套的時候,也被針尖戳傷過幾次,雖然那傷口小得幾乎看不見……
然而郭嘉卻當了真,眉頭隨即蹙起,拉著她的手臂:“讓我看看,有沒有包紮?”
“不用包紮,隻是很小很小的傷口而已!”
推推搡搡之間,她手一軟,那雙手套就掉在了地上。
郭嘉不明所以:“唔?這是何物?”
既然都被他看到了,再遮遮掩掩的倒顯得有些虛偽,袁琬索性告訴他:“這是我準備送給奉孝師父的新年禮物,戴在手上,就不會冷了。”
“哦?竟然有這樣的好東西?”他笑著俯身去撿,不料卻跟她撞了一個滿懷。
抬頭的一瞬唇瓣忽然抵上一個柔軟的物體,一陣溫熱的觸感隨即傳來,而縈繞在鼻息間的,盡是她身上身上清甜的氣息。
他竟然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術一般,愣在那裏許久都沒有回神。
直到很多年後,郭嘉再次回憶起來,仍舊清楚地記得初次親密接觸的滋味。
而那日大雪紛飛,唇紅齒白的清雅少年窘迫而又羞憤地推開他倉皇而逃的背影,亦是他此生記憶中最美的畫麵。
……
時光如白駒過隙,彈指即逝,一轉眼,又再度入秋。
“這個張繡,著實可惡,我曹操竟然兩次敗在他的手上!文若,你來說說,到底要怎樣才能夠為子修和典韋報仇!”
曹操此人,除了生性多疑之外,最大的一個毛病就是好色!
袁琬料想曹操當時大概還不明白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個道理。說起這個張繡,她記得在三國演義中看過這樣一個排名
一呂二趙三典韋,四關五馬六張飛,
黃許孫太兩夏侯,二張徐龐甘周魏,
神槍張繡與文顏,雖勇無奈命太悲。
三國二十四名將,打末鄧艾與薑維。
好歹這也能夠在那麼多英雄豪傑裏麵排上個名次,張繡定不是一般的勇猛了,他能夠主動投降,怎麼著也該把他給哄好了,怎麼還能夠搶人家的嬸母呢?
都說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曹操討伐張繡失敗的原因吧!
“主公,文若竊以為……”
“唔說的在理!”曹操陷入深思,看著身旁的郭嘉,他忽然之間問道:“那,奉孝,你的看法呢?”
沒有反應……
荀彧小聲提醒:“奉孝,奉孝!主公問你話呢!”
依舊沒有反應……
曹操重重地咳嗽幾聲:“咳咳奉孝,你對這件事看法如何?”
郭嘉被荀彧一推,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看著對麵的袁琬神遊許久,忙對曹操作了一個揖:“主公有何吩咐?”
曹操歎了一口氣:“奉孝,你的病尚未痊愈,本該多休息幾日的。”
郭嘉作揖道:“謝主公關心,奉孝已無大礙。”
“唔,那就好,文若,你接著說。”
“主公,文若以為,此番不宜再度出擊,張繡連連獲勝,此刻士氣正旺,我軍情緒低迷,應當先重整士氣。”
“哦?那依你所見,應當如何振奮士氣?”
沉默良久的袁琬忽而開口道:“自然應當東征呂布!”
殺了呂布,她也好早日回家去!
在聽到呂布兩個字的時候,曹操明顯眼前一亮:“你說說看,為何要東征呂布?”
“先前呂布拒絕了袁術的聯姻,袁術一怒之下去攻徐州,誰知大敗而歸,如今兩人竟然可以和好如初!想那袁術是什麼人?”袁琬笑著說道:“他膽敢稱帝,與眾諸侯為敵,公然挑釁漢室威嚴,而主公身為朝廷重臣,理當除去逆賊袁術,由此,出兵就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
曹操心中大喜,然而臉上卻是一臉深沉:“照你這麼說,不是應該直接去打袁術?為何偏偏要攻呂布?”
“袁術去打呂布,竟落荒而逃,況且世人皆知呂布驍勇善戰,有道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那袁術不過就是個空殼子,呂布才是他的後盾,若是袁術沒有了呂布做後盾,那他還怎樣跟主公叫囂呢?”袁琬繼而分析道:“世人皆知袁術無能,打敗袁術所產生的效應,哪有打敗呂布來的大呢?”
曹操頷首:“文若,奉孝,你們覺得呢?”
郭嘉與荀彧對視一眼:“此舉可行。”
“哈哈”曹操開懷大笑:“那你又怎知東征呂布,我軍會勝呢?若是敗了,豈不是士氣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