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蘇小莫。
無論是妖、是人,都是我季錦的人。”
話說的,如此理所當然。
恍然記起時,便總覺得像是抹不掉的烙印,深深刻在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而這撫順城裏的所有人,也當是如此想吧!
蘇小莫那隻紅頭發妖怪,是輔國大將軍季錦的人。
本以為季錦會解釋一下的,可是後來蘇小莫發現,季錦飯照常吃、茶照常喝,話、照常不多說。
蘇小莫也想過,不如就去問問季錦的想法。
可是,怎麼問?又能問出個什麼結果?
季錦的心意,她早當知曉不是?
那一日,他曾說過要雙喜臨門,是她拒絕了他。
如今,他不計前嫌,完全不顧全城人的另眼相待,說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無形中為她撐起一片明朗的天空。
若是再去問他是何意,反倒顯得她有意要他難堪。
畢竟,就算心裏對他好感一籮筐,但他心裏的落櫻早已根深蒂固。當別人替身這種事情,她怕自己做不來。若是日後因此而日日痛苦,那生活多沒質量?
左右權衡,徹底顛覆季錦的心意,取代落櫻的位置,才是自己未來人生快樂、幸福的最佳保證。
要想得到一個人,當然是要先了解一個人;要想打敗一個人,自然也要先從了解入手。
幸好,自從那次以後,季錦便經常與她相處、帶她出門,也給了她了解他、了解落櫻的機會。
細細觀察之下,蘇小莫倒覺得季錦是個難得的有心人。
比如,季錦的家道雖然還算殷實,但父親早亡,一直是寡母在照料他。在他十六歲那年,寡母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在母親生病的這段時間裏,天香樓的掌櫃、彩衣莊的老板、尚德堂的大夫等等,都曾經很照顧季家,所以和這些有恩的鄉鄰往來時,就算不耐聽那些羅嗦,季錦也總要耐著性子,這也是對他們的敬重。
有這樣念舊的性子,對那位落櫻表妹,才會如此難以忘情吧。
蘇小莫暗中琢磨。
幾日下來,蘇小莫倒與這城裏的人混的熟稔了,也漸漸從被人唾棄的狐妖變成了眾人的坐上賓。
說來慚愧,這其中自然少不得季錦的功勞,不過她籠絡人心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呢!
接著她便開始背著季錦,打聽那位落櫻表妹。
“沒見過,隻知道是位美人兒。”
“是個苦命的孩子,沒等到大將軍,早早便去了。”
“她從來不上街的,是位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
“那小姐死了沒多久,家裏的仆人們便全都各自回家去了,隻留下紅嬸。現在府裏的下人,都是後招來的。”
彩衣莊的內堂裏,幾位過來買衣料的大嬸,便都被蘇小莫招了過去,圍著圓桌喝茶水、吃點心、嗑瓜子,然後一起談論那位早就香消玉殞的落櫻小姐。
根據大家的談話,蘇小莫大約總結了幾點:
一是落櫻小姐深居簡出,幾乎沒人見過她。
二是落櫻小姐美貌無雙,她根本無可匹敵。
三是落櫻小姐深得季錦的癡心,死去後連那些仆人也不願意再留用,免得再多幾分傷心。
幽幽歎氣。
都說死去的愛人,越回憶越完美。既然如此,她還要拿什麼和那位死掉的落櫻小姐比啊!
真是越聊越難過,越聊越沒自信!
“小莫。”
正悶悶的犯愁,季錦卻踱著穩健的步子走了進來。
一屋子的七大姑八大姨見到季錦來了,忙放下手裏的吃食,一個個站了起來。見了禮,便魚慣似的,紛紛退了出去。
蘇小莫見人都走光了,便也跟著起身。
“忙完了嗎?”
這兩天,季錦經常來往於安東都護府,似有重要的公務要辦。所以,也總會丟她獨自一人,不是茶樓就是酒樓,或者是這彩衣莊裏。
“都談些什麼?”
季錦倒似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撩起長袍便坐了下來。看他坐下,蘇小莫也不得不坐回他身邊的位置。
“也沒什麼,都是些八卦。”
蘇小莫隨意的說,還在鬱悶落櫻的事情。
“八卦?”季錦挑眉。
蘇小莫這時才想到,八卦這個詞,對於季錦來說太高難。
“我的意思是,一些沒什麼意義的小道消息之類的。和你心裏想的那個八卦,絕對沒有任何聯係。”
“你是指,閑話?”
“嗯,我就是那個意思。”蘇小莫點頭、點頭,孺子果然可教。
“如此,落櫻表妹的事情,也算得閑話?”
似是不經意,季錦的話便講了出來。
蘇小莫完全調不到弦上,一時被季錦這話弄得臉上白一陣紅一陣。
畢竟是季錦的私生活,她跑來出四處打聽,還被季錦知曉了,那個……
和落櫻表妹有關的話,她會不會像那半截樓梯扶手一樣,化成空氣中無數微塵,屍骨無存啊!
“嗯?”
沒有得到答案,季錦極輕的,以鼻音提醒。
“哈哈!”蘇小莫幹笑兩聲。“我那個,是關心你,所以就隨便的、到處問問。”
“隨便的、到處問問!”季錦重複蘇小莫的話。
蘇小莫倒還真是隨便的、到處問問。
自打和這裏的人熟悉了一些,她便四周拉攏人脈。但凡和落櫻有些關聯的,她都要想盡辦法問出些東西來。起初,季錦隻道蘇小莫是一時興起,但漸漸季錦發現蘇小莫對落櫻的事情,果然是上心了。
其實,季錦心裏是極高興的。
自己的一番計較,到底讓蘇小莫心裏有了他,否則她又何必到處去打聽落櫻的事情,甚至連那副落櫻繽紛都似被遺忘了。所以他倒不妨再放開些手腳,放任蘇小莫自己呆在他事前妥善安排的地方,讓她盡情發揮。
隻是時間一久,季錦心頭的那抹愉悅卻越來越少。
落櫻並非拋頭露麵的鄉野女子,在坊間能打聽到的消息極少。若是蘇小莫果然在意,早該來找他,仔細問問清楚才是。可這麼久過去了,蘇小莫卻從未向他提起半字。而且每次與他對坐,總是無端的發呆,若不是看她還迷迷蒙蒙睜著眼睛,他還以為她又自顧發懶,睡過去了。
季錦的那句話,說的充滿了懷疑的味道,這讓本來就沒啥底氣的蘇小莫,也跟著更加心虛起來。
“如果你不高興,我下回不再打聽了,還不行?”
反正打聽了這麼久,反複也隻有那麼些內容,莫不如還是去打那幅落櫻繽紛的主意。
“你說什麼?”季錦劍眉一豎,冷聲反問。
難道,她是打算就這樣放棄了?
就算他做了那麼多,甚至當眾宣布她是他未過門的妻,如此的庇護,她就如此回報?
“我……”她這又是觸動了他哪個機關啊!“我也沒……”
不待她說完,季錦的身子已經傾了過來,下巴完全被捏在季錦的指掌間,微微透著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