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明雅小姐,已經第十五天了。”吉裏夫人憂心忡忡地說。
南丁格爾表示知道了。
夏尼子爵在休息室被魅影襲擊的事,還有克莉絲汀被擄走的事是最近這個城市流行的新話題。
可對於霍普劇院來說,休息室被毀了,可以再修;可女主角被人拐了,卻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找回來的。
臨時聘請的女歌手都不能滿足觀眾的要求,這半個月來,票房每況愈下。而且警方的大規模調查工作耽誤了劇院的正常工作好多天,工作人員的臉愈來愈黑——他們害怕再這麼下去會拿不到工錢。
反而是南丁格爾,她並沒有很急迫,反而常常端著茶杯靜靜坐著發呆。
吉裏夫人看老板這麼不在乎的樣子,就又想提醒她:“夏尼子爵在劇院受傷,說不得他會撤銷對劇院的讚助。”
“不會的。”南丁格爾答道,“他反而會加錢幫劇院。”
“為什麼?”吉裏夫人不解地問。
“因為他是真的愛克莉絲汀。”
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吉裏夫人還是表示了明白,“怪不得夏尼子爵會如此熱情地協助警方,好像要把劇院翻個底朝天。”
南丁格爾點點頭。
“可是對方是那個幽靈啊,夏尼子爵隻是個普通人,看來想找到克莉絲汀難了。”吉裏夫人說著,眼睛濕潤了。
南丁格爾身體僵硬了一下,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克莉絲汀不會有事的,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傷害的就是她。”
吉裏夫人被“她”和“他”弄糊塗了,“總之,希望能快點找到克莉絲汀。”
“真不知該不該希望。”南丁格爾有些無意識地在紙上畫。
“呃?”吉裏夫人覺得今天卡明雅小姐的話特別深奧。
南丁格爾反應過來,看看吉裏夫人,眼裏有著戲謔還有苦澀,“東方有句老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一想到那個人現在和克莉絲汀共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心就一陣緊縮。
怎麼回事?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的影響竟如此之大。
是初到劇院時的驚鴻一瞥,還是在裏他的冷冽高傲,更或許是他為她治療手腕時不經意展現出的悲憫?
還有他那溫柔的歌聲,在夜色裏宣泄,卻如颶風般,不負責任地在她的心裏掀起駭浪。
明明知道時機尚未成熟,可是無法再漠視心裏那些負麵的情緒,她幾乎恨不得立刻把克莉絲汀從他的身邊扯開。
她抬頭看看窗外的夕陽,心道:“是時候收網了。”否則,她會不計後果。
南丁格爾從容地走向一樓的休息室。
她看看房間裏嶄新的裝潢,有些不以為然。說不定這個地方還要被毀,現在急著修好幹什麼?
她走到前麵,偏著頭,看了看裏的自己,眼裏有著嘲諷。然後,用食指和中指的關節扣扣,好像敲門一樣。
她又敲了幾下,然後退後一步,在地上坐下。她拍拍新的黑裙,是絲的,讓她感覺很輕盈。她端正地坐在地上,耐心等待。
她並沒有等很久,她要等的人就站在了她麵前。
她用唇語向他打招呼:“你好,先生。”
他俯視著她,看她的素麵,沉默不語。
她不介意,說出她的目的:“我想你可以把克莉絲汀放了吧。”
他冷冷地說:“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她無畏地看著他,臉上浮起笑,眼裏竟有了惡劣,“你囚禁她,知道了你想知道的東西了嗎?”
他微微震動一下,眼神陰鷙,壓抑地說:“你又知道了些什麼?”
“我知道你想知道你在克莉絲汀心裏的地位。”她仰著臉。
“你在嘲笑我。”他眼裏的戾氣消失,留下冷靜。
“沒有。”她否認,“我隻是和你一樣執著於答案。”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她的答案。”
“不。克莉絲汀的答案我早就知道,我比你更了解女人,我要的答案來自於你。”
是的。克莉絲汀的掙紮和恐懼她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呢?他對於克莉絲汀的心情又是如何回應?她想知道,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他睜大的眼表示他有些驚愕,他輕聲問:“為什麼想知道我的想法?”
她也愣住了。
為什麼?為什麼在意他現在的想法,她早已知道他愛克莉絲汀了,可為什麼還在現在存在希冀,希望他了解了克莉絲汀後,會產生一絲的動搖?
她低下頭,撫住額,無聲地笑。
他也蹲下,撐起她的額,看她。
她眼裏的諷刺讓他心念一動,“我覺得自己自由了。”話語幾乎脫口而出。
她怔怔看著他,默默在心裏問他,那你呢?你為什麼要告訴我答案?
他顯然也在迷茫著這個問題。克莉絲汀就在他身後的裏,可是他為什麼能這麼自然地和眼前的這個女人討論他的心?
心裏本來是陰鬱憤怒,甚至是絕望的,因為克莉絲汀無情的話語;可是見到了這個叫做“夜鶯”的神秘女人之後,竟是如此的輕鬆。
他們對視著,眼裏都有著說不出的迷惑。
直到南丁格爾首先打破這種僵持。她閉閉眼,躲開令她炫目的視線,說:“克莉絲汀是劇院的台柱,你的做法已經嚴重影響了劇院的運行,我想作為老板,我可以要求你把她還給劇院。”
他輕笑,“你用人類那一套要求我?”
南丁格爾慢慢地說:“先生,你現在在人類的世界,就連你所愛的人也是人類。所以收起你的高傲,拿出你的尊重。”
他驚訝地望著她,然後輕輕說:“尊重嗎?你在遊說我?”
“是的,先生。”她點點頭,“請你為克莉絲汀想想,你這樣妄顧她意願地囚禁她,她的心會離你越來越遠。”
她的眼神似乎飄到了他無法觸及的地方。
“畢竟,沒有什麼比自由更重要的了。”
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但他覺得又不隻是說給他聽的。
他沉默。的確,沒有什麼比自由更重要了,他是否也應讓自己徹底地釋放?
“你在為誰遊說我呢?”他問她。
她的視線好像穿過了他看到了中那個自己,她的眼裏露骨的譏誚讓他皺眉。過了好久,她才給了個詭異的答案:“你喜歡照嗎?裏反應的才是真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好了,先生,那你呢?你願意將克莉絲汀從裏放出來嗎?”她可以看見他眼裏的痛苦與掙紮。她垂下眼,心中蟄伏的邪惡開始抬頭,讓她想肆無忌憚地說出惡毒的話語,殘酷地去破壞。
可是她不能,她早已失去了發聲的能力。
她又抬起眼,眼眸裏滿是渾濁。她想站起來,可是坐了太久的雙腿有些麻木得不聽使喚,她剛支起自己的身體,馬上又要跌下去。
可有一雙手及時地扶住了她。他的手撐住她的身體,她攀著他,等待那份麻痹感離去。他的臉就在她的附近,即使隔著麵具,存在感仍是驚人的大。
“謝謝。”她發不出聲,可是空氣摩擦著還是發出了一絲氣音。
他感受到了空氣的震動,就在他的唇邊,他立刻扶正了她在確定了她可以站穩後,放開了手。
“你應該多吃點東西,你太瘦了。”而且也太冷了,透過衣服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是如此的冷,沒有溫度。
“謝謝關心。”她一挑眉,沒想到他會對她的身材有意見。
“好了,先生,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請告訴我你的答案。”她說。
他側過臉,沉思了一會。
“你們明晚的演出是什麼?”
“《茶花女》。”
“很好,克莉絲汀會出演女主角。”說完,他又隱沒在了中。
南丁格爾在二樓的五號包廂裏喝著茶。
她瞟瞟底下包圍了觀眾席的警察,還有緊張得不停用手絞著裙子的吉裏夫人。後台的演員們已經各就各位,樂池裏的樂手們也準備演奏。
萬事俱備,可是女主角還未出現。克莉絲汀是這場《茶花女》的薇奧列塔,可她現在還不知身在何處。
不過,南丁格爾早已吩咐下去,演出要準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