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煙雲浮塵(1 / 3)

漆黑的夜濃得如同化不開的墨,一聲粗吼撕破夜的寂靜,“雲裳!你出來!你出來見我!”為什麼你要死,我還沒告訴你我喜歡聽你講故事,喜歡聽你唱歌,喜歡看你跳舞,你為什麼就不來了!

他壓抑不住胸中的悲哀,放聲怒吼!突然一個縱身躍進井湖!

他一定要找到真相,一個她沒有死的真相!

他在湖底是處摸索,然後在一處水草茂盛之處看見了一叢珊瑚,這不是普通的井湖能長的,他撥開珊瑚,然後看見了一個小小的墳,用海貝築成,上麵刻著一行小字——雲裳魂飛之處。

魂飛!魂飛!

西簾感到自己魂似乎也飛走了!

果真,她死了!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他從來都不會哭的,可是這一次,他決定放縱自己!

猛灌了一口酒,感覺身子都要燒起來了。這些酒是他與楚離歌一起藏的,從十五年前開始,每年一壇。

曾經,他們約定,在自己成親之時用這些酒款待他們最好的朋友。而十五年過去了,他最好的朋友隻有楚離歌,而楚離歌最好的朋友也隻有他。

如今,他這酒是再也不需要了。一口氣喝完半壇,既痛快又痛苦。

想起雲裳的死訊,想起楚離歌與水衣的婚期,再狠狠的飲一口。

為什麼他喜歡的人一個個都離他而去。雲裳是,水衣也是,當他發現自己徹底已經愛上她的時候,她們都已離去!

“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楚離歌被那一聲低叫驚怔。明天他就要帶水衣去見父母,想到當年與西簾的約定,他忍不住過來,這裏已有三十壇酒了,馬上就要用到了!

“西簾,你怎麼了?”他醉倒在酒堆中,身上濕透了。

“為什麼離開我,我不甘心!”他低訥,趴在石桌上一動不動。

“西簾!你……”將他從酒堆中扶起,“我們回家!”

“回家?”他低笑起來,“……太寂寞啊……沒有水衣!”她走後,他開始害怕回家,因為太寂寞啊!

“西簾……你……愛她?”明知道,卻還是擔心的問。

“怎麼能不愛?”在那樣朝夕相處後,怎麼能不愛。他猛喝了一口酒,火辣的感覺襲來,他忍不住皺眉。

“可我也愛她!怎麼辦?”他大吼,那樣深沉與痛苦,茅草屋因他大吼震的微顫。

西簾酒頓時醒了三分,看著楚離歌痛苦不堪的眸,沒也尷尬,也沒有責備,“那我……祝福你們!”言罷黯然而去。

“西簾!”他拉住他,“我們存了十五年的酒。”亦如同他們的情誼,越久越醇。

“三十壇。”他有些口齒不清。

“那一次,我背書不會,被罰不讓吃飯,你偷東西,給我吃,結果把油桶搞倒了,幸好那油不是很燙,但你身上現在還有疤!”

“我練劍,砍斷了枝丫,差點砸到自己,你及時拉過我。否則我的腿會被砸斷!”

“你摘蘋果給我,結果掉下來手摔脫臼!”

“……”

“從小,都是你讓著我……”楚離歌歉意的低下頭。西簾打斷他的話,“所以這次,我仍讓著你!”說完任由楚離歌如何喊,他再也沒有回頭!

楚離歌愧疚的蹲在地上,西簾,為什麼你總是這樣,你打我!罵我!怎樣都行,可別這樣寬容,我無法原諒我自己搶了你的女人,可也無法不去愛水衣。

西簾,對不起!

拖著無比沉重的腳步向回走,黑夜中他看見一個身影走過,是水衣!

這麼晚了她一個人出來多麼危險,他不放心跟過去。

她去的方向正是西府,漸進楚離歌心就一點一點的下沉,水衣,你還是不愛我嗎?

他覺得他這樣真的很卑劣,他應該相信她的不是嗎?可是……她答應了做他的妻呀!

她躍上高閣,身輕如燕,夜風吹動她一襲紅衣,飄飄然如同仙子,她靜立在風中,遙遙看著西簾的房間,如雕像般駐立。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然後她轉身,風撫過,楚離歌聽到她的低語:“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不相知,如此才可不相思。而今不相見,何以仍相戀;而今不相知,豈能不相思……”

原來,她還是愛西簾的呀!那自己算什麼?

風一吹,她如落花一般飛下牆頭,他心中擔憂,見她身子一轉竟向西氏墓地走去!

他想叫住她,但那樣豈不尷尬。於是隻好一路跟著她。

夜更黑了,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如比靈般飄飄然的女子,她一路走,一路輕歌,似乎要將心中的悲哀發泄,聲音淒慘而絕望。

“離別的時候,不許流淚,隻有祈禱,來世與你,長相隨,香魂化作幽笛,伴隨著你,同到天涯海涯!離別的時候,不許流淚……”

這是她為西簾寫的歌吧,如此的淒涼,如此的悲傷,如此的絕望!

水衣,如果嫁給我,你真的不快樂,那麼何必又答應?

夜幕下,一陣幽幽的哭泣聲傳來,他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覺得那像是在為自己發泄,是啊,他現在真的好想大哭一場!

“姑姑!”水衣沙啞的聲音傳來,哭泣聲微微停一停。

“姑姑,西簾和別人訂親了!”聲音空蕩蕩地在墓地中回蕩,楚離歌心中酸澀難奈,西簾與年襄訂親竟比他們要成親還重要!

“水衣,還是回故國去吧!”這樣也好,至少最後不會像自己這樣,空守著愛人的墓穴。

水衣搖了搖頭,“我仍要成親。”是來報喜的,為何她的語氣中沒有一點高興的神色。

女子抬起頭,看著淚光點點的小美人魚,和她臉上的傷疤。“孩子,你怎麼這麼傻呀!”

水衣搖了搖頭,“姑姑。”她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楚離歌聽不出她有沒有帶著哭音,但他知道,她一定哭了!

“我們注定是不能和人類成親的呀!”女子長聲歎息。“你怎麼能拿自己一生的幸福來賭這個氣呢?”

她沒有說話。水衣,難道你承認答應嫁給我是要和西簾賭氣!

“傻孩子,人生路還長著呢,怎麼能一時意氣而毀了前途!”女子摸著她的頭發,語重心長的道。

“來此時我已經下了咒,若不能嫁西簾為妻,我們便會化成泡沫……”楚離歌震驚了,原來她講那個小人魚的故事竟是如此的用意麼?她的代價就自己和西簾的命!

水衣!水衣!

“可你縱嫁了別人也會克夫呀!難道你真的願意看到他以十倍於常人的速度衰老!”那一條路太窄,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再走一遍!

“不!不會的!”這一回,她哭出了聲,“我一定要嫁給他!”她回答的那麼堅決,楚離歌滿足的笑起來,水衣,隻要能在你心中留下一點點印記就好!

“為什麼?”女子好奇的詢問,他們人魚一族一向癡情,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

“因為他愛我,因為他隻有三個月的壽命!我不會克死他……”水衣哭起來,是她害了楚離歌,若不是采聊洲雪蓮,若不是找采珊瑚,若不是去找涯禾他的寒疾也不會如此嚴重!

楚離歌呆住了,他隻有三個月的壽命!水衣因為這樣才答應嫁給他!

他踉蹌退後一步!

水衣,你怎麼能為了了我心願而讓自己承受如此痛苦!水衣!

他狂奔回酒窯,瘋狂的飲著那半窯剩下的酒!

西簾,水衣,你們如此待我,而我卻成了拆散你們的罪魁禍首,看啊,連老天都在懲罰我了!連老天都在懲罰我!

他埋首在酒窯中,瘋狂的飲著。

這是他貯藏的,等到成親的時候款待西簾的酒,如今卻是他一個人獨飲。

不行!

他突然封住酒壇。

西簾貯藏的酒已經被喝完了,那他成親時用什麼酒來款待好友呢!

他要把著酒當作最後的禮物送給他,祝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永不分離……

“永不分離……永不分離!”他再也忍不住,仰天悲吼,“天啦!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