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山林長歎(2 / 2)

老者對樵夫言語猜論頗為認同,連連點頭道:“是啊,我們都快要埋到咽喉了,將死之人,無所可謂,可是,在石敬瑭的侄兒繼位之後,對契丹王又是稱孫不稱臣,若此以往,晉國將成了人家的孫子、重孫、曾孫、玄孫……中原將永遠抬不起頭來,這是斷然不行的。我們隻好遠離是非,成群南遷,可是不料南方亦是官為盜,兵為寇,剛入下船閩,我一行人就認為吳越細作,慘遭屠殺,洗劫一空。僅我三人得遇貴人,才撐到此處。”

此時,白衣少年的呼吸更加急促了,憤憤如雷般的呼聲讓人不寒而栗,隻見他右手抓著大樹上的枝幹,似乎用盡渾身力氣在捏,似乎要將樹幹捏成齏粉。忽然間,隱隱可聞他又道:“今年耶律德光南下犯晉,入我中原,可是我北上到洪洲之時,就聞得契丹王耶律德光引兵北退,倉皇而去,故此錯了時機。他朝,他若再敢,來向我中原挑釁,我管教他埋在黃河邊上。”

此時,樵夫冷冷一笑,似乎對白衣少年的話並不讚同,道:“若逢有道君王,管教他契丹胡寇不敢犯我中原,我看不盡是契丹之過,乃是無道君王石重貴之愚。亂世安寧,非聖主不得。”

老者看了看樹幹上穩如泰山的白衣少年,看似滿心歡喜,衝著他傻傻笑了兩聲道:“嘿嘿,小夥子,實話跟你說吧,我們能夠在身無分文的境地來到此山躲避,全仗一個戴著麵具的白衣男子。他是一個練武之人,臨走之前,對老骨頭說,即使他武功天下第一,想要力挽狂瀾,讓諸國紛爭休止,也是不可能的。”

樵夫聽到老者此言,臉色煞白,似乎像是聽到了噩耗一般,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寒氣入骨,手腳酥麻。不過此時,天色昏暗,兩位老人並未在意。

老婦人也慢慢從涼席上站起來,接著老者的話道:“小夥你也應該是個練武之人,可是正如那位戴著麵具的白衣恩公所說,等不到明君聖主,就隻能替天行道,多殺幾個十惡不赦的盜匪賊寇、貪官奸吏、鄉紳惡霸了。”

白衣少年似乎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戴著麵具的白衣男子的身份,滿心仰慕,微微笑了笑,自言自語道:“田大俠言之在理。”

此時,夜漸昏暗,五月上旬,須彌山上,尋不到殘月,然篝火越燒越旺,白衣少年的右手深深地往樹幹之中陷進去,冒著一絲青煙,嫋嫋升起。

眾人陷入了無限的沉默之中,樵夫也再次拿起放在一側的碗,準備淘米做飯,不過現在,他身為東道主,有客來訪,不得不多放點米進去了。

就在此時,白衣少年從樹幹上麵翻身跳下,落在樵夫麵前,從懷中拿出來一錠金子,遞給他道:“兩位老人勞途至此,你把他們帶到附近鎮上安頓了吧。久居山上,非可行之策。”

老婦人大喜,連忙協同小廝兒,撲上前來,拜倒在白衣少年的腳下,連連磕頭:“恩公再生之恩,沒齒難忘,沒齒難忘……”

白衣少年大驚,連忙俯身上前,將其扶起。

借著篝火之光,可隱隱看見這位白衣少年年不過十七八,氣宇軒昂,談吐之時,呼吸渾厚而沉重,又看到他剛才身輕如燕,應是一個練武之人。可練武粗人,難得他這般書生白嫩。

樵夫接過金子,咬了一口,咬出了一行牙印,知道它是真的,甚是高興,不過他知道,若是他下山去,被官人抓住了,不去戍邊,也要打仗,還是避禍山中,哪怕是窮困潦倒一生,性命也握在自個兒手中。他踹上了金錠子,笑嘻嘻地跟白衣少年道:“兩位老人年事高,那小廝兒年事少,不會被征召入伍,可免王延政手下的戰禍,可我正當壯年,不可免災,我隻需用金錠子換些需用物件,回山活命為上。”

白衣少年似乎對樵夫懦夫行為甚是生氣,不過他似有急事,氣衝衝地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老人欲問其姓名,可是遠處除了隱隱可見的天柱山,密林深處,早已沒有他的蹤影。

樵夫雖然身處山中,可是言語談吐不凡,對天下大事也有獨到的簡介,呼吸更是時重時輕,沉悶有餘,雖然極力掩飾,可是卻也像是身懷武功之人。

就在此時,地上的小廝兒看到剛才白衣少年離去的樹幹之上,又站著一個白衣男子,不由叫道:“他又回來了。”

三人舉目尋望,發現二人身形,顯然不一,此人身高八尺有餘,比剛才的白衣少年要高三寸餘,而且肩膀寬大,長發隨風飄起,都和剛才的白衣少年顯然不同。細細尋去,此人帶著麵具,正是救了爺孫三人的那位俠客。

老者和老婦人識出了此人正是他們的恩公,連忙跪倒在地,朝他磕頭:“恩公救命大恩,沒齒難忘,今次再逢恩公,願為牛馬相報。死亦當結草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