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藏醒過時,圓圓的月兒沉下了東邊。
“嗯?伶鳶……”懷抱裏是空的,徒有一箋書紙和一個蘊含神秘力量的寶袋。
天藏抓起箋紙打了開來,上麵隻提著簡短的幾個字:要記得答應我的話,已回,匆念。
紙張在他的手裏揉搓成了粉沫,指關節因為用力在咯咯作響,額頭隱隱有青筋凸起。望著天空裏的皎月,月滿人離……
“啊……”天藏一聲大吼,發泄著心中的悲奮,“伶鳶,為什麼……”
為什麼要瞞著他?他明明可以帶著她繼續逃離,為什麼要那麼快就離開,讓他措手不及間便失去。他想去找,可是大海茫茫,連龍宮在哪他都不知道,該要如何入手?
月落晨起時,天藏告別了早起的村人們,謝過了他們提供的船隻,消失在這所不知名的島嶼上。
回到生活了兩千多年的閻湖,看著漫湖新生的黃色鳶尾,仿佛她常愛穿的明黃色綾羅衫。風佛過時,像她揚起了動人的翩翩舞姿……
“蛟王?”路過的獅妖看到他出神地站在地此,欣喜地大步上前,“蛟王,您可回來了!”
天藏點了點頭,臉上沒有波瀾起伏:“這段時間以來辛苦你了,那日海族來鬧事可有兄弟死傷?”
“他們雖然厲害,好在來的人數不多,我們幾個堪堪應付,後來他們又都跟著追了出去,兄弟幾個也沒有受太大的傷,我都已經安排妥當,讓蛟王思慮了。”
“嗯,你做事總是讓我放心,閻山的事務有沒有很麻煩?”天藏一向看好他的智穩,修行雖隻有千百年,為人處事倒也精明能算。
“不麻煩,能為蛟王盡點心力也是應該的。”
“我要走了,也許再也不回來,即便回來,我也不想管了,這裏的事以後都要麻煩你了。”沒有遇上她之前,他一直想著成龍,現在成龍了,他卻失去了她,如果可以,他寧願舍棄成龍這個機會,換得她永久留在身邊。或許真的被給她教化了吧,他沒了以前那份狂妄目中無人的自大,也沒了以前那份好爭好勝的心態,王的位子,已經不再適合他。
“蛟王,這怎麼可以!山中不可一日無王啊,如果無人管製,各自爭奪地盤,後果不堪設想,還請蛟王慎重!”
獅妖一急眼看就要跪下,被天藏拉住了。
“以後,你便是這一山之王,獅王!”天藏篤定道。
“蛟王,尨獅我修為尚淺,怕不能擔此重任。”閻山強大的妖大有所在,他自知修為不夠,一旦勝任,定會引發不滿。
“牛魔王已經被我回閻山時殺了,還有其他幾個威脅到你地位的人,我會給你擺平,你隻要管好閻山,做好你的獅王就可。”天藏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現在去召集各個部落的首領,我要當麵宣布委予重任。”
獅妖也不是什麼扭捏的性子,向來果決的他見蛟王主意已決便不再踟躕,轉身離去。
當天午時,蛟王向宣告了獅王的上任後,又去會見了幾個在閻山中單獨過活的幾個強大存在,以龍伶鳶留給他的那些深海奇珍異寶為禮,讓他們輔佐獅王。而後,他便又去了淮安城,向陸羽邁夫婦報聲平安。
接著,又去了京城,嫣然坊已經換上了主人,新主人不是別人,正是陸家,所謂好水不入外人田,當初說要離開的時候,他就決定好了新主人。不過,陸羽邁一家這會在淮安,他也隻是望了一眼沒有進去。
城南外,依舊是那座被百花環繞的小屋,裏麵有一個粉衣女子和白色素衣男子正坐在中間歡聊,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連剛剛失去幸福的天藏也不自覺地被感染了,微微揚起嘴角,向兩人走了過去。
“姐夫!”瑤兒當先看見了他,激動地站了起來,忙跑上前去問,“姐姐呢,姐姐怎麼沒跟你一起來?你們成婚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回龍宮了。”天藏無力地一笑,將事情原由娓娓道來。
瑤兒聽了之後,都成了個淚兒人,一個勁地抽泣著問:“那,姐姐,姐姐她還會,會不會回來?”
天藏搖頭,他也不知道。
泰涵安慰地摟著瑤兒,道:“天藏兄,或許你可以去找幫忙,他知曉過去未來,且能看透人情,手下還有一位專門掌管妖界姻緣的菩提月老,我和瑤兒也是經由菩提月老引線。”
“我也想找,據說行蹤不定,這天地茫茫我又該到哪裏去找?”天藏無奈地歎首一笑,“對了,你們是怎麼能在一起的?”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秦涵道,“當初我性命臨危巧遇,也不明白他給我的錦囊詩箋是何意。但在妖界來說,他的話就是妖人渴求的真理,我也就半信半疑根據他的提示開始和瑤兒在一起。直至去年父皇駕崩,弟兄謀反篡位,欲置我於死地,後被瑤兒所救,便和她一直隱居地這。皇位雖然位高權重,可我現在也樂得逍遙。這舍和得,便是值與不值要你自己選。”
“不是隻管妖界的事嗎?瑤兒可不是妖精,她是天界任命的花靈。”天藏疑道。
“我和她前世都是妖,這一世相遇也是一種緣份,相守更是種幸運,現在天底下,還有誰比我們更逍遙自的?也沒幾個吧?”秦涵春風得意地笑道。
“確實。”天藏又感歎一聲,“不知他會不會幫我和伶鳶,鳶和是神龍之女,亦不在妖界的管轄之內。正因為如此,我沒敢去找他,怕到頭來一場空。”
“姐夫,多愁善感可不像你的性格啊。半年多沒見,你倒成了個癡情種了。”瑤兒取笑道。
“隻能說是造化弄人。癡情就癡情唄,總比無情可吃的好。秦兄,瑤兒的味道可好吃?”天藏被她這一逗,又回到那玩劣不羈的樣子,說出話來也不怕羞死人。
“嗬嗬。”秦涵旦笑不語,作為矜持的皇室子弟,這些房中話他當然也不說好出口。倒把瑤兒窖得把臉埋進他的懷裏,當了回鴕鳥。
天藏笑著看他們倆幸福自在的模樣,不禁百感交集。如果能夠把她留在身邊,盡管代價慘重,他都要去。若換作是伶鳶,相信她也會這麼做,一如她總是不顧自身地救他。
據妖間傳聞,住在一座偌大的蓬萊仙峰,該峰會飛,隱匿在高空的雲層之間。天藏隨著雲層追逐往返數十天就是不見什麼蓬萊仙峰,他真要懷疑那些妖精是不是有意在耍他了。
躺臥在寬廣的草地上看著藍天浮雲,不禁又看到了龍伶鳶那風華絕儷的幻影。她的傻,她的笨不知何時毫無心機地闖進了他的心門,在他驚覺過來時,他就不想再放她出去,要想將她禁錮在自己的世界。總是天意弄人,還是因果造化,他得到了她卻未能享及全部的幸福她就離開了。
看著白雲幻化的她,天藏向她喃喃囈語:“伶鳶,你答應過我的,要給我生個孩子,你卻這麼突然地走得不聲不響。大海那大,我該去找你,還是該去地府向閻羅王問你的下一世?可是我不敢,我怕你真的已經不在人世,我寧願相信你還活得好好的,一定還在某個地方等著我。伶鳶……”
忽然一陣風吹散了他畫的白雲幻影,天藏惱怒地一皺眉,正要破口大罵卻發現高空中有個隱隱約約的巨大物體,如若不看清楚,還以為隻是雲厚了些,莫非那是……
天藏一喜,忙飛身而上,越過層層白雲後,一個巨大的鑽形山峰赫然出現在眼前,菱形的倒三角是岩石,正三角是此起彼伏的山脈,麵積程度竟差不多要和閻山相提並論了。這麼大的物體遊走在天上,也不怕駭人聽聞嗎?這自是不必懷疑,既然有人有本事讓整座山峰飛,也定然有隱去的辦法。
天藏一躍了上去,立馬就有兩個身材剽悍身後長著一對大翅膀的守門衛攔了過來。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蓬萊仙峰!”
“兩位,在下原是閻山蛟王,前來找有事相求。”好歹也是有求於人,必要的禮貌還是要的。換作以前,從不求人的他壓根就不跟禮貌打招呼。
“讓他進來吧。”一個似近似遠,分辯不透方位的聲音傳來,兩門衛立即讓道開來。
天藏正想著剛才的話莫非就是那神秘的所說?沒走幾步,一道綠色身影出現在他眼前。
“請跟我來。”是剛才那個聲音的主人,此人一身綠身,綠發綠眼,麵相陰柔。
一個帶路的就有如此高深的法力?天藏越想越吃驚,都說蓬萊仙峰上的妖沒有一個是次的,看來他也不得不相信了,光是打門衛的那兩個,他就覺得不好惹,眼前這個他更是看不出究竟。
綠衣人帶著他到了一處煙霧迷蒙,泉聲泠泠環境清幽的地方,便停了下來,泉邊有一個身材頎長,穿著白色綴金絲的華衣男人負手而立。
“,天藏帶來了。”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天藏眉一皺,他明明沒有告訴過的,看來他們早就預料了他會到來。
“嗯。”男人回過身來,明明看在眼裏是很清晰的五官,又似乎分不清他是否長得好看,該怎麼形容他給人的感覺?時而覺得他風華傾世媚態橫生,又時而他豐神俊朗非常,舉手投足間透著王者霸氣,時而又覺得他疏於平常毫無特色。總之,那是一張雲一般變動,讓人無法記住的臉,明明就在你麵前讓你看得真真切切,卻總是神秘莫測。
“。”天藏向他跪了下來,他這一生,從未跪過人,但他認為這也是值得一跪,無論對方是否有辦法幫助他,“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來的目的,我也不多費口舌。我隻想問,伶鳶是否還尚在,是否能有辦法幫助我們破鏡重圓?”
“有。”
看不清臉上的神色是否帶著笑意,還是如一的平靜。天藏隻感覺事情不會有那麼的簡單:“代價是什麼?”
“我從不收代價,隻是到時看你要舍還是要得。”扶起他,單手背過腰道,“我不過是嫌這漫長的生命裏太過無聊,看著你們這些孩子一步步成長,該幫忙的時候自然會幫忙,這也是妖姬臨了時托負我的願望。”妖姬,那個美麗妖嬈的妖精始祖,是他錯過的愛。
“那我該怎麼做?”天藏像個孩子般急問。
“在這裏潛心修煉百年等待時機。”
“百年?!伶鳶現在是凡人,她等不了百年,難道你是要她在投胎轉世之後再與我續緣嗎?”
“她本就是大海的生靈,有大海蘊育再活個幾百年沒有問題。如果你真要將她帶回人間……”
“我是一定要將她帶回來!”天藏斬釘截鐵道,亦打斷了要說的另一個關鍵。
“那好,既然你心意已決,便在這裏修行吧,時機一到,我自會讓菩提來提醒你。”
說後看向綠衣男子,那綠衣男子表示明白地點了點頭。
隨後,天藏便潛下心來在這裏開始了長達百年的修行。
深海深處的牢籠裏,原來暗沉的空間添上了許多夜明珠照亮,還有許多的鮮活色彩,豔麗的珊瑚焦以及各式各樣的海底植物,形形色色的漂亮小醜魚,帥氣的小海馬,笨笨的小海龜,還有可愛的小水母,遊玩其中,嘻鬧玩耍常惹得龍伶鳶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伶鳶妹妹。”
忽聽那一聲幾百年未聞的一聲呼喚,龍伶鳶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將自己的上半身露出珊瑚望了過去:“姐姐?”
“是我。”大公主站在牢籠外,抬頭張望著被遮住的龍伶鳶怪嗔道,“我們姐妹倆許久不見了,難道就你就跟我這樣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