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愛趕郎屍(張陽光)
楔子 故事外的故事
我奶奶是鳳凰古城裏的美人壞子。
到底有多美?我隻看到過她的畫相,那畫相還是我爺爺在一九三七年的那個夏天,在128師第386旅768團當團長時,請畫師幫忙畫的。
但是我沒見過我奶奶,隻聽我父親和母親在我兒時談起過,說是那時家裏作坊的血粑鴨,隻要是她拿出去,從來沒有剩貨回的,人家說買血粑鴨是假,想一睹這血粑鴨老板娘的真容是真。
於是,奶奶就想了個點子,把自己的畫相印在了包血粑鴨的紙袋子上。從此奶奶的畫相就連同家喻戶曉的血粑鴨,成了鳳凰城裏的緊俏商品。
連土匪田大榜下山,開口就說:“弟兄們,去搶血粑鴨,看美人圖去,看了回來晚上好‘跑馬’。”跑馬就是男人遺精。
我奶奶和我爺爺是什麼時候結婚的,記錄不詳。
隻聽說我奶奶是我爺爺帶領部隊在浙江嘉善跟日本鬼子打仗時,駐紮在一所村小學,半夜裏我爺爺查崗時走到一間老師的宿舍門口,聽到裏麵有人喊救命,爺爺衝進去時,一個大光頭正撕開了一個女人的衣服,正在拚命抓著她,旁邊另一位女老師嚇得躲在一個牆角哭著發抖,褲子已經尿濕。我爺爺見不得這樣欺負女人的事,於是一槍崩了大光頭,從人家的光臀下救出了這個女人,原來她就是那個山村小學的教師,後來這個叫苗花花的山村女教師就離開了那所學校跟了我爺爺。因為我爺爺打死的大光頭,就是那所山村小學的校長,是個大地主的公子哥。
一九三八年冬天,九江戰役打得血肉模糊,我爺爺拚了條爛命率部上前線,最後終因寡不敵眾而慘敗,所有將士壯烈犧牲。
惡噩傳來時,我奶奶正在鳳凰城裏日夜搶著出貨,那時她緊張籌款準備送前線,支援爺爺打鬼子。
那時候,錢箱也快滿了。
那時候,奶奶本可以親自攜錢款上前線見到爺爺了。
但是這一切都成了一鍋燒糊的血粑鴨,我奶奶那一刻象雷擊電打一般,就癱在街邊的一個貨凳子上。
立刻,整個鳳凰城被哭聲吞沒了,被淚水浸透了。因為爺爺的那個團,好多將士弟子,都是爺爺從這裏帶出去當兵的。
祖奶奶更是哭成了淚人,她不吃不喝,不斷地念叨著:“我的兒呀!成了孤墳野鬼歸不了故鄉落不了根呀!成遊魂野鬼呀!好可憐啊!”
我奶奶見祖奶奶這樣,雖然更加傷悲。但是她的傷悲隻能放在心裏,因為她是家裏的頂梁柱當家人,她望著眼前一對耄耋老人,她覺得自己必須堅強。
她隻對祖奶奶說了句:“你放心,阿鋒我一定會讓他回到你兩老的身邊的。”阿鋒叫陳鋒,是祖奶奶的獨子,就是我奶奶的老公我爺爺。
祖奶奶突然就停止了哭,驚訝地抬起頭望著兒媳婦,問:“阿花,你?”祖奶奶不知自己說了什麼,反正是傷心木了腦殼。
真的,後來這個叫阿花的女子,就讓她的阿鋒真回來了,而且那一條街上阿鋒帶出去的所有將士的屍首,都回來了,落了故土歸了根。
他們是被一個趕屍匠趕回來的。
到底是怎麼請動這個鳳凰山藝高膽大,奇醜無比的趕屍匠去趕屍的?這是個謎。
到底連我爺爺一共八具屍體是怎樣被趕回來的?這也是一個謎。
直到我看到奶奶的一本婚床秘本才知道了這裏麵的曲曲折折,驚心動魄。
年關快到的時候了,街上到處響著鞭炮,臘月的鳳凰城原本要玩龍舞獅熱鬧起來了。
然而,這些天,沒有鼓響,也不見獅鬧,悲情卻濃罩了這座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