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怡夢(秋戀月)
楔子
轉瞬間,似流年,依稀記得君笑顏。
前世緣,三生延,斷續相思串成線。
夢回當年,癡纏重演,為我祭奠,俠王怡賢。
飛針走線,指尖流連,獨守空閨拂去淚潸然。
思緒紛飛濺,聚散兩茫然,天涯隔空歎,孤枕亦難眠。
煙雨蒼穹念,君心化烈焰,海角訴衷言,顧影莫自憐。
時空結,憶千年,暮然回首在凡間。
——題記
“瑾臻,你慢點走,等等我們呀!”終於攀上最後一級台階,人群中隱隱露出了一張紅撲撲的臉蛋,她停下腳步,身子微微前傾,單手叉腰不時喘著氣,微張的雙唇嗬出的白氣被風嫋嫋吹散,她和一旁的少女互相攙扶,抬頭不時在密集的人群間捕捉那抹熟悉的身影。
“靖軒,洛凝,你們快來看,這裏就是乾清宮了呢!”那名被喚為瑾臻的女孩輕快地回過頭興奮地揮手,香檳色的陽光傾瀉而下,勾勒出一張古韻典雅的精致小臉,冷風不時揚起她那頭柔軟俏麗的短發,眼角眉梢間那份掩飾不住的稚嫩中竟還隱隱透著些許嫵媚的風情,那一回頭的瞬間,萬千光芒,皆聚焦於她。
“來了,我們是不是稍微休息一下啊……喂!瑾臻!你又要去哪裏?穆瑾臻!”眼看著才剛靠近的嬌俏人兒再度沒入人群,梁靖軒全然不顧往日的淑女形象,氣急敗壞地朝著前方大喊。
這個穆瑾臻,真不明白她究竟哪來那麼多用不完的精力和體力,來北京旅行的這些日子,她可說是一刻都不曾閑著,先是把頤和園逛了個底朝天,接著又一口氣登上了長城外加參觀十三陵,昨兒又千裏迢迢去了恭王府,本想著折騰了這麼些天也該歇歇了吧!可誰曾想到這穆大小姐今兒個一大清早又嚷嚷著要去北海公園,這還沒等她們喘口氣,下午又拖著她們參觀故宮。
這一路上,從午門一直跑到乾清宮,她和洛凝早已是累得氣喘籲籲,再看她大小姐,那上躥下跳的樣子活像是打了豹子血!雖然她承認故宮的宏偉的確令她歎服,可也不至於像她那樣活像是回了娘家般興奮吧!
唉!交友不慎啊!梁靖軒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誰叫她自己不好,放個寒假不老老實實在家溫習功課,偏要跟著這個精力旺盛的小妮子來了北京,怪來怪去還得怪自己意誌不堅定。也罷!下次這種耗費體力的活計她是再也不敢跟著瑾臻了。
可現在,除了努力跟上她的腳步,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何況,這毛毛躁躁的丫頭隻顧著自己走得快,卻一點都不看著腳下,這北京的冬天可不比上海,那厚厚的冰麵不知什麼時候便能讓人滑上一跤。眼看著瑾臻越走越遠,她暗自歎了口氣,就在她認命地抬起酸脹綿軟的雙腿急欲追趕就快要變成一顆黑點的穆瑾臻時,手肘卻被溫柔地一扯。
“算了靖軒,隨她吧!”目送瑾臻嬌小的身子在密集的人群中迅速穿插,隻一眨眼的工夫,那小妮子早已登上了約5米高的漢白玉台基,郭洛凝嘴角噙著一抹了然的笑意,若非親眼所見,又有誰會相信,這樣一個擁有一張標準古典美女臉蛋的女孩竟是一個鬼點子多多的鬼靈精呢?
但,正是因為瑾臻這份難得的純真與率直,才吸引著她甘願與之成為摯交好友的原因所在吧!盡管自己和靖軒時常會被她滿載的活力折騰得夠嗆,但也隻有她們自己知道,能當瑾臻的閨蜜,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因為無論何時,她都有辦法讓人高興起來,天大的事都不能把她壓垮,她用善良包容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那些心懷惡意之人,她用金子般的心照亮著世間所有陰暗的角落,讓一切醜惡皆無容身之地。
遠處那抹輕快靈捷的身影不時回轉過來朝著她們的方向揮手示意,那件包裹著她嬌小身軀的黑色短款大衣隨著她的動作翩翩起舞,脖頸間的千鳥格圍巾更是猶如一隻破繭而出的花蝴蝶,驕傲地揚起雙翼,似要翱翔藍天。冬日暖暖的陽光將這一幕烘托得猶如一幅美妙絕倫的詩詞畫作,在這極致的唯美間讓人不禁看得癡了。
隻是突然,這恍若夢境一般的美好竟被生生打碎,就見原本還沿著台階奮力奔跑的瑾臻不知為何身子一晃,在她們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那嬌小的身子已然順著台階從高高的台基上一路直滾而下,周圍受到驚嚇的人群頓時爆發出陣陣叫喊並本能地往一旁退去,緊接著,她的頭便重重地撞在了石階上。
在蟠龍圖騰冷酷凶猛的注視下,穆瑾臻孱弱的身子終於停止了翻滾,靜靜地趴靠在神聖的乾清宮下一動不動,隻有額角不斷沁流的鮮血映襯著金碧輝煌的“正大光明”匾額,刺目異常,轉瞬間,周圍原本四散的人群開始慢慢圍攏,欲一探究竟。
“瑾臻!”終於自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洛凝和靖軒同時驚呼,她們瘋了似的拔足狂奔,奮力撥開人群衝到瑾臻身邊,合力將已昏迷的她扶起。
“瑾臻!瑾臻!醒醒啊!你可別嚇我們啊!”梁靖軒不住搖晃著穆瑾臻的身子,她一邊以顫抖的指尖替瑾臻抹去不斷自額角淌落的鮮血,一邊胡亂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擦幹,無意間弄得自己也是一臉的血汙。
“瑾臻……”郭洛凝這邊自是好不到哪裏去,她望著瑾臻緊閉的雙眼和綿軟的身子,知道她們絕不能再這樣拖延下去了,“靖軒,快!送醫院!”用盡最後一點氣力,她強迫自己站起身,連同靖軒和周圍的人們將瑾臻迅速帶離故宮。
瑾臻……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郭洛凝和梁靖軒在心中同時默念,希望這一切僅僅隻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自然就都會好起來的……
頭好痛啊……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感覺那麼冷?
“瑾臻……瑾臻……”誰?是誰在叫她?占滿整個視線的濃重漆黑毫不留情地將穆瑾臻僅存的一絲辨別能力無情剝奪,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壓抑擴大了她心底急欲掩飾的恐懼,圍滿她周身的陰冷更是趁隙順著她微敞的領口絲絲灌入,一股透徹的寒意瞬間自心底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混沌的思緒被一種念頭緊緊纏繞,那就是——逃!
可是,才剛邁開腳步,麻木的雙腿夾雜著明顯的刺痛讓她本能地停下了所有動作,稍稍緩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她再度使盡渾身的力氣試圖讓自己站起來,可是,讓她沒有料到的是,她的掙紮卻換來了更加急遽的沉淪,孱弱的身子如同深陷沼澤,越是抗拒,越是加快跌入萬丈深淵的步伐。
急速的墜落吞噬著穆瑾臻僅存的一絲勇敢,恐懼占滿了她的整個靈魂,但她仍然清楚地認識到,一旦沉淪停止,等待著她的,便將是那最為悲慘的下場。
“啊——”好似在應驗她的第六感般,她隻覺背部重重地撞上了地麵,穆瑾臻嚇得雙眸緊閉,冰涼的觸感讓她顫抖不止,待猛烈的衝撞帶來的巨大痛處漸漸褪去後,她方才覺得自己始終漂浮的靈魂回歸了原位。
艱難地睜開酸澀的雙眼,刺目的白光讓她的思緒有一瞬間的空白,她再度閉上眼,記憶這才漸漸蘇醒,昏迷前的種種瞬間猶如涓涓流水一般填滿了她空泛的小腦袋。
緩緩地睜開雙眼,穆瑾臻單手支起身子,疼痛的感覺立刻綿密地貼向她的全身,她記起來了!自己剛才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從乾清宮上直接滾了下來,然後她的額頭似乎撞在了一個像石墩一樣的東西上,她當時隻覺得自己被撞得頭暈目眩,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思及此,她本能地以手撫上了自己的額頭,可摸索了半天,預期中的傷口並未出現,指尖經過的肌膚也依舊平滑細致,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來了一趟故宮,自己就變得刀槍不入了嗎?
唉!她穆瑾臻可真是越活越本事了,原本一心想著盡快衝上乾清宮好一睹皇帝老爺子以前上朝的地方,也好讓自己開開眼,可誰知她竟興奮過了頭,隻顧著往人群裏鑽,卻完全沒有留意布滿腳下的薄冰。毫無預兆地,她就這樣一腳踩在了冰麵上,身子一歪,整個人隨即從5米高的漢白玉台基上直接滾下來不算,還被一旁的遊客嘲笑,弄得自己金鑾殿沒看成,眼冒金星才是真!不要說她周圍的人受不了,就連她自己有的時候都嫌棄自己呢!真弄不明白,她怎麼就改不了這毛毛躁躁的脾氣呢!
看人家靖軒和洛凝,那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全然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再看看自己,整個一上不了台麵的野丫頭,好好逛個故宮都能弄這麼個幺蛾子來,她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說到靖軒和洛凝,她們兩個人呢?剛才她們一定嚇壞了吧!等一下見了她們可得好好跟她們賠個不是!穆瑾臻輕扯嘴角轉頭開始搜尋這兩抹熟悉的身影,隻是,四周異常的寂靜和過分的空曠瞬間凍結了她嘴角一彎上揚的弧度。
這是哪裏?一陣濃烈的不安赫然躥上心頭,遠處枯葉摩挲地麵的沙沙聲輕易可聞,穆瑾臻可以斷定這裏並非乾清宮,那麼既然如此,她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還有,附近為什麼連一個遊客都沒有,靖軒和洛凝又去了哪裏?
穆瑾臻煩躁地坐在地上,她閉上雙眼將頭埋在臂彎間,任憑腦中奔湧的問號將她的思緒淹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自己現在依然處於昏迷狀態嗎?還是她的靈魂已被摔得出了竅,自個兒跑到這故宮閑逛來了?算了!不管怎樣,先找到靖軒她們要緊!主意既定,她立刻睜開雙眸快速起身,可視線卻在接觸到垂在胸前長長的大獨稍辮時刹那間呆立當場。
這……這是什麼?她木然地抓起烏溜溜的辮梢用力一扯,好痛!不會吧!難道這會是她的辮子嗎?從小到大,她就是因為嫌長頭發麻煩才一直蓄短發的啊!怎麼她就撞了個頭,醒過來後頭發就變那麼長了?她一定還是在做夢吧!對!這一定不會是她的辮子!思及此,穆瑾臻似被這條發辮咬到了手般迅速將其甩向身後,期待著那滑稽的辮子自動消失。
還未自這陣突來的失措中回過神來,身上奇怪的服裝所挑起的驚懼又將她再度推入了另一方深不可測的泥淖中。強迫自己先暫時定下心神,急躁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深吸口氣,她開始仔細打量起自己這身不倫不類的裝束來,但瞧這垂在肘部過分寬大的袖口和下身極度鬆垮的褲腿,穆瑾臻這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古代滿人的打扮吧!抬頭環顧四周,依然空無一人,看這情形,她絕不可能是在實景拍攝體驗的旅遊景點,那麼說來,莫非她……
無力地閉上雙眸蹲下身,穆瑾臻將臉再度埋進臂彎間,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本就混亂的思緒變得越發愚鈍不堪,她抬手偷偷地在自己的臉頰上狠狠地一擰,劇烈的鈍痛打碎了她僅存的僥幸,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嘲諷,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她堂堂一個高中生,竟然真的碰上了隻有小說和電視裏才會出現的穿越,這會子她究竟是穿越到了哪個年代呢?既然她人在紫禁城,那此刻會不會是朱元璋的大明盛世?抑或是大清王朝?
大清?穆瑾臻又將視線收回到自己的裝束上,瞧她這身滿人的打扮,再加上這根大獨稍辮,不消說,準是清朝沒錯!雖說她對清朝的曆史始終很感興趣,但要說了解,也僅限於影視作品和文字小說,隻是不知這現如今是多爾袞欲奪皇權的順治年間,還是慈禧老佛爺一手遮天的光緒年間?若是前者那倒還好,至少有個孝莊控製局麵,倘若一時半會兒她回不去,那麼她在這裏順便還能一解困擾後世多年的“孝莊下嫁多爾袞”之謎。若不幸是後者,麵對那個心狠手辣的老佛爺,她的小命豈不就如晚清的國土一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