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很心軟。
他大步走近,在白發青年前麵蹲下,伸手揉揉他的發,無奈,“你怎麼總喜歡縮在垃圾桶邊?”他不止一次看到他從垃圾桶邊探頭。
“符沙說不高興的時候就要縮在垃圾桶邊。”悶悶的話飄出來。
心軟之餘,又多了心憐。
他收回揉發的手,用力扳起寵物的腦袋。四目交結,他心頭一震。
性格的雙眸仿佛浸在清泉中的靈石。隻是,沾了委屈,不甘,憤恨,難過……下一秒,他已經不受控製地伸出手,以指背輕拭寵物的眼角,感歎:“你也會哭啊?”
“我為什麼不會哭?”平虜兒抱著膝蓋瞪他,卻沒有推開他的手。
他拭幹眼角的濕意,兩手往他臉上一拍,用力擠了擠,正色道:“你欠我一個解釋。”
一張俊美性格的寵物臉被他擠到變形。平虜兒微微扭頭,掙了幾下,卻沒有用力。他嘟嘴問:“什麼解釋?”
湯從從看著眼前這張變形的臉,手中的力道漸漸變輕,五指徐徐鬆開。最後,他撐著膝蓋與他的寵物對視。
——你寵過他嗎?
——誰說飼主和寵物一定要互動。
鞠老板的話在耳畔響起,他突然之間有些明白了:一直以來,他總是以自己規劃好的寵物標準來評判平虜兒,希望自己的寵物對自己的工作有幫助,但平虜兒沒有,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和他相處。那隻小狗被槍彈打死的時候,他隻感到憤怒,埋葬它的時候,他隻是有點感慨,如今回想,卻不覺得傷心。
見過太多犯罪與血腥,他的激情早已被磨得差不多了。
如果他丟開以前的寵物標準來看平虜兒,這隻極樂天嬰真的真的……很聽他的話。隨便想一想,好像都是他在吼他。
他這寵物,人形,俊美,原形,震撼。他這寵物,聰明機智,善解人意,雖然有點性格爆裂的小毛病,但鞠老板說過可以克服。最重要的是,他讓他放心。
不怕自己的寵物在外被欺負,對主人來說就是最大的放心。
“平虜兒……”他叫他的名字,聲音低低的沙啞。
平虜兒早就被他盯得不自在了,躲開他的注視,負氣不理。
一隻手撫上他的頭,動作是難得的溫柔,“你說,我是不是一個自私的主人?”
平虜兒飛快看了他一眼,別開,“不知道。”
“我想要你那晚偷偷溜出去打架和今晚為什麼出現在這裏的解釋。”
“……”
“你這段時間在鞠老板的店裏,是嗎?”
“……”
“我沒有不要你。”
“……”
“對不起,我道歉。你還願意……做我的寵物嗎?”
平虜兒把臉埋進手臂,半天不說話。他靜靜蹲在他前麵,也不再說話。
時間一秒一秒,一分一分,像漏鬥裏的水滴,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
滴答……
“……你養了一隻狗。”嘶啞的調子裏包含著濃濃的指控。
“對不起。”
“你不要我了……”
“對不起。”
“你把我從家裏趕出去……”
“對不起。”
“你都不來找我!”
“對不起。”
平虜兒用力抬起頭,淚眼汪汪盯他良久,突然撲進他懷裏,臉埋在他胸口抽泣。嗚咽不清的聲音傳出來:“嗚……我不知道怎麼解釋啦……嗚嗚……我想回家,可是……可是鞠老板說沒有她的允許我不能回家……怎麼辦?怎麼辦?我、我隻是出來玩……哇……你……你不要我了,你養狗……”
他說得好混亂,湯從從聽得也好混亂。隻不過,有些意思,他還是懂。
緊緊摟著懷中的寵物,他有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喜悅之餘,他也沒有忽略平虜兒嗚咽中穿插的一句話——鞠老板不允許他回家。
也許他需要拜訪一下鞠老板,謝謝她對平虜兒的照顧。
真的感謝。
想到就做到。
看看時間,8:37。將一直攢在身上的血衣拋進垃圾箱,湯從從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鞠骨董寵物店。他已經做好了會被鞠老板冷冷教訓一頓的心理準備。
來到北軒路時,鞠骨董寵物店的大門已經關上了。平虜兒咬咬下唇,引他走進側方一道小巷子,巷內有一扇與牆麵混為一色的暗門。隨意看去,真的看不出那裏有門。
平虜兒扶著門站了半天,深呼吸,能量滿點,正要一鼓作氣拉開門,那門卻無聲無息地從內被人打開。
符沙的小臉露出一半,“平虜兒,如卿姐在等你。”說完,小臉在陰暗中微微一笑。
“符沙!”平虜兒叫住他,回頭看了湯從從一眼,小聲問:“鞠老板知道湯來了嗎?”
“你覺得呢?”符小帥哥氣定神閑。
湯從從就算心裏覺得詭異,對鞠老板和她店裏的夥計也無權置喙什麼。他跟在平虜兒身後進了寵物店。來到前廳,懶洋洋漂浮在空氣裏的香氛立即躥入他的鼻息。
鞠如卿坐在收藏架前,麵前是一台筆電,對表情局促的湯從從瞥去一眼後,她再無動靜。米壽送上茶點,臉上是和煦的微笑。平虜兒老老實實坐在他身邊,時不時覷看鞠如卿,幾次想開口,卻鼓不起勇氣。
灰眸垂下45度,骨董店店主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點,突然問:“湯先生這麼晚到鄙店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