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房 春夜/內
門開了,柳庭修略有醉意地踏進門來,徑直來到床邊,愛憐地凝視了無名女子的麵孔。
柳庭修:煙函,這麼多年朝思暮想,今天真是我最快樂的一天。
無名女子:我不是楚煙函,我是向南湖。
柳庭修微微一怔,凝視著她。
無名女子:楚煙函這個名字,我隻告訴過你一個人,當年我為你大鬧崆峒,你卻不敢出來見我,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拋棄了這個姓名。
柳庭修:煙函,當年是我不對。可是你看看,我現在甘願為了你拋棄一切,甘願為了你而屈居人下。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你。
無名女子並不看他,仍然平靜地說下去。
無名女子:韓逸現在怎樣了?
柳庭修眸中光芒一閃,他凝視了無名女子,略一猶豫後開口。
柳庭修:如果我殺了他,你一定會恨我一輩子,是不是?……他已經被人救走了,煙函,隻要你答應和我廝守到老,我會放他一條生路。
無名女子良久不語,終於把目光緩緩地移到柳庭修的麵上,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無名女子:……你陪我喝一杯酒。
柳庭修喜形於色。
柳庭修:你真的肯答應了?我、我去拿酒。
他興奮地衝到外間,從桌上酒壺中斟了滿滿兩杯酒。
無名女子平靜的目光轉向屋中的緊閉的櫥櫃。
櫥櫃中,韓倚風和江適意倚靠在一起,兩個人都不能動彈,這時交換了一個焦急的眼神。
柳庭修回到無名女子的身邊坐下,把兩杯酒放在床邊木幾上,然後解開了無名女子的穴道,然後他將其中一杯酒遞給無名女子。
柳庭修: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我多喝幾杯。
無名女子默默地接過,柳庭修端起另外一杯,兩人輕輕一碰,都把酒一飲而盡。
柳庭修:我們很久沒這樣,坐在一起喝酒了。
無名女子忽然淡淡地一笑。
無名女子: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叫向南湖?一春煙雨向南湖,當年他第一次開口和我說話,就是在南湖之畔,而湖上的采蓮女們唱的就是這首《定風波》。
柳庭修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起來。
柳庭修:……你真的這麼愛他?
無名女子:在我的心中,要麼就不愛,如果愛了,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當年我對你是這樣,現在對他,就更是這樣。你說,我會不會和一個害死他的人廝守到老?
柳庭修霍然站起,想要說話,可是他的口鼻中忽然開始向外流血,他驚訝地瞪視著無名女子。
柳庭修:你……
無名女子仍然沉靜地坐在原處。
無名女子:在你來之前,我就知道他已經死了,你卻還想騙我。我從唐門的煉丹房找到了天下間最毒的毒藥,放在了酒中。
柳庭修:可是……可是你也喝了……
無名女子:他已經死了,我也生無可戀。況且,如果我不喝下這同一壺中的酒,你也未必會喝。
柳庭修慘然一笑。
柳庭修:好,好。我們雖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是想不到最後,我們三人卻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好……
他向外走去,可是走到一半,已經跌倒在地,連紗幔也被他的身體纏扯了下來。
無名女子的唇角也開始向外流血,她搖晃著站起,慢慢走到櫥櫃前打開櫃門,解開韓倚風和江適意的穴道,自己也支持不住地跌倒在地。
韓倚風和江適意急忙扶住無名女子。
韓倚風:你……你這又是何苦?
無名女子:不這樣,我殺不了他……謝謝你們,冒險來……救我。你們……快離開這裏……
她閉上眼睛。
韓倚風:向姑娘,向姑娘……
忽然屋前有腳步聲傳來,接著一名無極宮門人的聲音傳來。
無極宮門人:柳先生,主人來了,現在就在前廳等候,說是要恭喜你。
江適意急一拉韓倚風的衣袖,韓倚風忍痛點頭,放下無名女子的屍身。兩人看了看整個房間,都注意到了後窗,於是互望了一眼,打開窗戶,從窗口一躍而出。
聽見動靜的無極宮門人闖進門來,看見屋中情形不禁一怔,隨即大喊起來。
無極宮門人:快來人!出事了!快來人!
2無極宮川南分壇後門 春夜/外
韓倚風和江適意先後躍出枯井,可以聽見無極宮川南分壇裏人聲鼎沸,兩人互望一眼,立即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奔走了片刻,已經到了鎮外,這時忽然有人影一閃,越過二人的頭頂,擋在兩人麵前。淡淡的月色下,那人慢慢轉過身來,兩人看得清楚,正是孤劍舟。
韓倚風和江適意都吃了一驚,韓倚風已經抽出長劍,而江適意也做好了交手的準備。
孤劍舟:你們好大的膽子,明知道我在找你們,竟然還敢送上門來。
韓倚風和江適意互相看了一看,點了點頭,同時向孤劍舟出手。但是兩人根本不是孤劍舟的對手,很快就支持不住,直退到路旁的山坡上。
又有一人躍下地來,拔劍替兩人擋住了孤劍舟的攻勢,危急中韓倚風認出那人是南宮越,不由驚訝地開口。
韓倚風:是你?
南宮越:快走!
他伸手一推,已經把想要說話的韓倚風和江適意推落山坡。韓倚風和江適意沿著長長的山坡翻滾而下,孤劍舟想要追下去,可是南宮越已經再次把他攔住,孤劍舟眼中現出殺機。
孤劍舟:找死。
他向南宮越擊出一掌,南宮越無從抵擋,這時又有一人出現,與孤劍舟對拚一掌,那人身形疾退,而孤劍舟竟然也退了半步。孤劍舟和南宮越都望向那人,原來是南宮遷。
南宮越:你?……
南宮遷唇角有血流下,他望向南宮越。
南宮遷:小越,你快走……
南宮越看著他,臉上神色極其複雜,忽然搖了搖頭。
南宮越:我不要領你的情。
南宮遷:小越!就當是我補償所犯下的錯……
他急切地看著南宮越,而南宮越仍然一動不動。孤劍舟冷笑起來。
孤劍舟:你們都不用走了。
他向兩人襲來,南宮遷推開南宮越,揮劍抵擋。南宮越呆了一呆,也揮劍上前。南宮遷和南宮越聯手,仍然各自被孤劍舟在胸口打了重重一掌,先後倒地。
孤劍舟冷笑著看了看他們,又望向韓倚風和江適意跌落的山坡,追了過去。
南宮遷和南宮越都掙紮著望向對方,南宮遷是歉疚和悔恨,南宮越是寬恕的眼神。
南宮遷慢慢向南宮越伸出手去,喘息著開口。
南宮遷:小……小越,對……對不起……
南宮越無力地搖了搖頭,也向他慢慢地伸出手,可是兩人的手卻無法碰到。
南宮越:……爹……
南宮遷的臉上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他閉上眼睛。南宮越的臉上現出悲傷的神色,他繼續努力地想抓住他的手。
南宮越:爹……
可是在他碰到南宮遷的手之前,終於也已經支持不下去而斷了氣。
風聲蕭蕭,兩人的身體都向著對方,非常接近,可是仍然沒有碰觸到對方。
3山中 春夜/外
韓倚風和江適意從草叢中爬起來,韓倚風望向她們滾下的山坡,握緊了手中的劍,就想要回去。江適意一把拉住了她,韓倚風回頭看了她一眼,江適意搖了搖頭。韓倚風的臉上現出悲憤的神色。
韓倚風:南宮越不是孤劍舟的對手,我不能就這麼走。
江適意臉上同樣也是悲憤,可是更有一分理智。
江適意:即使我們現在回去,也同樣不是他的對手,還會辜負了南宮越救我們的一番苦心。我不是怕死,我隻是不想白死。你忘了,燕何的陣法還需要我們。
韓倚風望著她,臉上的表情慢慢平靜下來,同時又有些無奈,她默默地點了點頭,和江適意一起向前走去。
4山路 春夜/外
韓倚風和江適意匆匆地走著,忽然,兩人都停下了腳步,似乎聽見了什麼,向後望了一眼,然後又互望。韓倚風一指路旁可以藏身的樹木草叢,兩人飛快地藏好。
孤劍舟追上前來,狐疑地停下,向四周望去。韓倚風和江適意在藏身處屏住了呼吸。
孤劍舟:我知道你們就在附近,難道還真想叫我搜你們出來?
韓倚風和江適意都不吭聲。
孤劍舟冷笑一聲,開始慢慢地搜索四周的草叢,看來果然是想把這一帶全部查遍。
江適意看了韓倚風一眼,用眼神詢問對策,韓倚風忽然伸指點了她的穴道,在她耳邊輕聲地說話。
韓倚風:我引開他。
江適意眼神中流露出反對的神色,可是韓倚風已經閃身出了兩人藏身的草叢,向相反的方向疾奔。孤劍舟立即攔住了她的去路,微笑起來。
孤劍舟:是你。你一定知道燕何在哪裏,告訴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韓倚風:你休想。
孤劍舟:即使你不說,我也有辦法。
他伸手向韓倚風肩頭抓去,韓倚風出劍抵擋,但不消片刻,已經被他點了穴道,長劍落下地來。草叢中的江適意臉上神色緊張之極。
孤劍舟向四周瞥了一眼,忽然大聲開口。
孤劍舟:三日之內,如果燕何不到川南分壇去見我,你們就等著給這小子收屍吧。
說完,他抓住韓倚風的手臂,騰身而起,轉眼不見。
江適意的臉上,現出焦急和不知所措的神色。
5木屋中 春夜/內
韓倚風的長劍被放在木桌上,其餘的人都或坐或立,好象剛聽江適意說完整件事情的經過。
江適意:現在該怎麼辦?
任小白衝動地握緊刀柄。
任小白:我們去救她。
王佛笑拉住了他。
王佛笑:不要衝動!孤劍舟就是希望我們前去,好把我們一網打盡。
江適意:可是難道不管倚風的死活?
顧秋鳴:而且少了她,我們所練的陣法也就無法發揮作用,還是對付不了孤劍舟。
燕何一直站在稍遠的地方,默默地凝視著桌上的長劍,這時忽然開口。
燕何:孤劍舟要見的人是我,我一個人去。
說完,他不管眾人或驚訝或反對的目光,已經走出門去。
沈蘇凝視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6木屋後 春夜/外
燕何抱劍而立,靜靜地望著天上的明月。沈蘇緩緩走近。
沈蘇:你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為什麼還要以身犯險?
燕何沒有回頭。
燕何:我決定的事情,用不著向你解釋。
沈蘇:可是你的決定與聖教的存亡有莫大的幹係,我不能不管。
燕何沉默不語,沈蘇望著他,忽然好象有所了解。
沈蘇:當日你讓我置身事外,自己參加這個陣法,除了是想親手殺死孤劍舟、完成蕭教主的遺願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燕何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但是他仍然沉默不語。
沈蘇:你是不是決定和某些人同生共死,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安排?當日是這樣,現在也是一樣。
燕何臉上仍然沒有表情,可是眼神中卻流露出深深的懷念和堅毅的神色。
燕何:我已經決定這樣做。
他回頭望向沈蘇,頓了一頓。
燕何:沈堂主,如果我有什麼不測,聖教的事務就要勞煩你了。
沈蘇看著他,目光中有不解和惋惜的神色。燕何微微一笑。
燕何:我這麼說,隻是以防萬一。……我們未必會有事。
他轉身走開,而沈蘇仍然痛心而又不解地凝視著他的背影。
7無極宮川南分壇門前 春日/外
門前已經搭起了一個高台,台上台下都整齊地站滿無極宮人,孤劍舟端坐在台上的太師椅上,韓倚風則被綁在他身前不遠處的木柱上。無極宮人都如臨大敵地戒備,孤劍舟卻有些漫不經心,韓倚風臉上憔悴中隱隱有擔憂之色。
孤劍舟似乎感到有點無聊,忽然向韓倚風開口。
孤劍舟:你猜,燕何會不會來救你?
韓倚風沒有看他,凝望了前方的道路,平靜地開口。
韓倚風:如果他聰明,就不會來。
孤劍舟微微點了點頭,笑了一笑。
孤劍舟:不錯啊,這是個再明顯不過的陷阱,真正聰明的人一定不會來。隻可惜,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會義無返顧地跳下去。比如你,比如你的那些朋友們……他們不會眼看著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