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刀酒劍花(朝嵐)

1 佛笑堂門前 冬日/外

積雪滿地,佛笑堂大門緊閉。

一人的腳步自街邊緩緩走近,到大門前停下。

佛笑堂樸實無華的大門。

門旁木頭上的對聯:“百杯千杯佛且醉,清世濁世笑由人。”

這個人的腳向上一縱,消失。

2 佛笑堂後庭 冬日/外

雙腳落在雪地中,腳的主人是一個衣著華貴、腰佩長劍的青年。

他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向庭院中走去,隨手撥開一枝擋在麵前的紅梅,兩三朵花飄落在地。

有人歎息一聲。

王佛笑(OS):我緊閉門戶,就是不想有人打擾,想不到還是有人不請自來。

青年吃驚,看見王佛笑坐在院中小亭的石桌旁,正在自斟自飲。

青年:(不敢確定地)你是什麼人?

王佛笑:(有些出神地凝視杯中酒)既然你已來到佛笑堂,又豈會不知道我是誰?

青年:你就是王佛笑?(頓了一頓,仍有懷疑地)可是你怎麼會如此年輕?

王佛笑:請便。

青年:什麼?

王佛笑:看來你要找的人是王佛笑,既然你不相信我就是他,那就隻好請你自便,恕我無暇招呼你。

青年被激惱,左手按住了長劍,但卻又慢慢鬆開,冷笑。

青年:你果然是王佛笑,因為你的脾氣比傳說中還要臭和硬得多。

王佛笑不看他,喝酒,然後又斟上。

王佛笑:閣下特地前來,就是為了指責我的臭脾氣?

青年:我聽說王佛笑所釀的酒,是人間絕品。

王佛笑:也許是這樣。

青年:可是你卻拒絕為歐陽家主人的壽辰釀酒助興。

王佛笑把玩手中玉杯,終於微眯起眼來打量對方,但仍漫不經心。

王佛笑:你是歐陽家的人?

青年:歐陽益。

王佛笑點點頭,又低頭凝視杯中酒,停頓片刻。

王佛笑:你也應該聽說過,我雖然會釀酒,可是除了我之外,隻有兩種人才可以喝到我所釀的酒。要麼是朋友,要麼是敵人,我不會為第三種人釀酒。

歐陽益:可這是為歐陽家主人的壽辰而釀,似乎應該有所不同。

王佛笑:誰的壽辰都是一樣,我不會因此而破例。

歐陽益:你連歐陽家的麵子也不給,果然狂妄得可以。今天我如果不教訓你,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就不信,想要幾壇王佛笑所釀的好酒會有多難。

歐陽益再次按住腰間長劍。

王佛笑歎口氣,放下手中玉杯,取了另一隻玉杯斟滿。

王佛笑:既然閣下已決意與我為敵,那麼我所釀的酒,閣下自然也可以品嚐。請,此杯過後,閣下大可放手來教訓我。

他一揮手,玉杯平平向歐陽益移去,速度不快,酒也沒有濺出一滴。

歐陽益臉色凝重,伸手接過,怔了片刻,一仰頭喝幹,隨手將玉杯摔在一旁,與此同時已經拔劍出鞘,向王佛笑刺去。

王佛笑卻又給自己斟滿一杯酒,隨意躲過歐陽益的攻擊,一飲而盡,臉上現出無比滿足的神情,隨後將酒杯放下,再次輕歎,忽然伸手,用右手食指、中指夾住歐陽益刺到麵前來的劍尖。

歐陽益咬牙,用力前刺,長劍卻不能移動。

王佛笑左手在劍尖上一彈,長劍斷成幾截,落在雪地中。

歐陽益呆若木雞,王佛笑坐回原處,默然斟上一杯酒,仰頭喝幹。

沉默片刻。

歐陽益:你不殺我?

王佛笑:如果每一個因為一點小事來向我尋釁的人我都非殺不可,那我豈不是忙得什麼事也做不成?

歐陽益帶著幾分不解和欽佩地望著他。

歐陽益:王佛笑的武功果然不同凡響,我歐陽益輸得心服口服。

王佛笑一怔,想起了什麼似地抬頭望向他。

3 櫻花林中 春日/外

韓倚風男裝打扮,長劍出鞘,握在右手,劍尖斜斜下指,卻在微笑,她身後櫻花陣陣飄落。

韓倚風:這一戰三日不分勝負,依我看來,王佛笑的武功不外如是,而你所釀的酒卻真是世間罕有。為了這酒,此戰我勝負兩難。如果勝了你,天下間再沒有人能釀出此等好酒,我是大大不舍。可是如果我敗於你手,以後也再不能品嚐此等佳釀,我卻又絕不情願。我們這一戰,不如就此作罷。

4 佛笑堂後庭 秋日/外

任小白抱刀於懷,麵上有爽朗的笑容,目光中又有幾分熱切盼望。

任小白:聽說隻有兩種人可以品嚐到你所釀出的好酒,要麼是敵人,要麼是朋友。我不是你的朋友,就隻有做你的敵人。

王佛笑坐在亭中,玉杯在手,專注地望著任小白。

王佛笑:為了喝到我所釀的酒,就不惜與我為敵。你不怕死?

任小白:誰不怕死?隻可惜我這個人嗜酒如命,如果能喝到王佛笑手釀的佳釀,我死亦無憾。更何況,輸的人未必是我。

5 佛笑堂後庭 春夜/外

花叢中,江適意拈花微笑。

江適意:今日我贈你以花,你何不還我以酒,就算以後做不成朋友,便當敵人又何妨?隻是此刻美景當前,若是無人對飲,豈不辜負了此等佳釀?王佛笑是惜酒之人,應該明白個中道理。

6 佛笑堂後庭 冬日/外

王佛笑惆悵地歎了口氣,歐陽益茫然不解地望著他。

王佛笑:其實我最得意的,並不是我的武功,而是我所親手釀造的美酒。可惜大多數人喝過以後,卻隻懂得來稱讚我的武功。

歐陽益更加不解,王佛笑看他一眼,笑笑。

王佛笑:歐陽兄可以走了,不過請你離開時千萬小心牆角的那幾株蓬萊赤梅。那是我為一位愛花的朋友特意尋來,好不容易今年開花,準備與那位朋友共賞,可惜歐陽兄來時已經碰落了幾朵,煩請留神。

歐陽益回頭望望那幾株紅梅,又回望王佛笑,於是向他抱拳。

歐陽益:在下告辭。

歐陽益收斂來時的狂傲神色,輕輕轉身向門口走去,小心地繞開了院中的花草樹木。等他的身影消逝不見,王佛笑也慢慢站起身,凝望天際,若有所思。

王佛笑:(自言自語)又是一個冷清的季節,隻是不知他們幾個,如今又身在何方……

冬日的天空孤寂陰沉,了無生氣。

7 天山南麓 冬日/外

天山已經成了一片冰雪世界,有三三兩兩的天山派弟子來回巡視。

一個人影迅速地在冰雪之上掠過,直向山頂方向而去。幾名察覺到的天山派弟子從不同方向疾撲到人影剛才所在的地方。

天山弟子:什麼人?

但人影已經不見了,幾名天山弟子狐疑地交換眼色,同時向山頂方向望去。

已經到了極高的地方的韓倚風聽見了他們的喝問,略一回頭,臉上現出淡淡的笑容,便又向上掠去。

8 天山派劍池 冬日/內

這是天山派極為重要的地方,大廳四壁懸掛了各式各樣的長劍,正中央是一個高台,台上放著一個細長的玉匣,玉匣中間凹下一塊,看來像是劍的形狀。

一個人也沒有。

韓倚風出現在門口,她望向正中的高台,慢慢走上去。

看見玉匣,她伸手輕撫了一下,解下腰間長劍,放入玉匣中間的凹處,完全合適。

她回頭打量一下大廳,隨即又專注地凝視被她放在玉匣中的長劍。

9 顧念隱居的山洞 秋日/內

韓倚風侍立在她的師父顧念的身旁,顧念盤膝而坐,麵前的大石上插著一柄長劍,劍刃深入石中,隻留下劍柄和不足三分的劍刃在外麵。

兩人的目光都沒有離開石上長劍。

顧念: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就是源於這柄倚風劍。但在幾百年前,這柄劍其實是天山派的至寶,叫做雪影孤鴻。當年天山弟子月孤鴻獨闖劍池,成為有資格擁有此劍的第一人,……可惜,這柄劍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寂寞孤獨,並且帶給它的主人不幸。……月孤鴻後來娶了月魂組織的主人,因此與親弟弟月飛鴻反目,並且為其所殺。這之後,這柄劍就一直在月魂之手。……月魂覆滅,它的一些部眾又創立了天聖教,輾轉反複,此劍終於落入我的師父、天聖教長老邢浣舟之手。……他也同樣一生不幸,所以才把劍改名為倚風,希望以後擁有它的人,不會再重複可悲的命運。

他轉頭望向站在一旁的韓倚風,韓倚風則自始至終神色不動,平靜地望著那柄劍。

顧念:(重新望向長劍)師父把劍傳給了我,還有他的成名絕技,結果我成為武林公敵,人人都說我是魔教的餘孽……(他似乎想起很多久遠的往事,不由輕輕歎了口氣)似乎這柄劍,真的已經成為不幸的象征……如今,你即將踏入江湖,我本該把這柄劍也一並授予你,可是我知道,這會讓所有人都以為你是所謂的魔教,也就是天聖教的人,整個武林也同樣會與你為敵。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要麵對這一切,所以我想讓你自己選擇……如果你已經準備好麵對這樣的一切,那就拔出這柄劍。

顧念再次望向韓倚風,目光中滿含慈愛和關切。

韓倚風仍望著那柄劍,然後緩慢但堅定地上前幾步,伸手握住劍柄。

顧念:你考慮清楚了?一旦拔出此劍,昔日在這柄劍下有過血債的人都會以你為敵,你會成為所有人眼中的魔教妖人。你不怕承擔這柄劍受到詛咒的命運?

韓倚風:我隻知道,劍就是劍,劍和武功的好壞全在於使用它們的人。而我就是我,不管有什麼詛咒,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怎麼看,我的道路都隻由我自己決定。

她猛一用力,從大石中拔出長劍,劍刃閃出耀目的寒芒,而她仔細凝視劍身,雙眼同樣閃閃發亮。

10 天山派劍池 冬日/內

韓倚風微笑起來,笑容中有著堅定和自信。她再次環顧整個大廳,自玉匣中取出長劍,向外走去。

韓倚風(VO):傳說中,這柄劍如天外孤鴻、雪上梅影一樣寂寞,也帶給所有擁有過它的人可悲的命運。然而我始終不相信這個傳說。我帶它來到幾百年前它被鑄就的地方,一切悲傷的故事開始的地方,我堅信當我重新將它從玉匣中取出的那一刻,這柄劍已因我而獲新生。從此以後,它隻會象征自由,也隻用來維護幸福。

11 天山南麓頂峰 冬日/外

韓倚風信步而行,觀賞山巔景色,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一朵盛開的雪蓮上,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現出淡淡的笑意,於是走過去,預備伸手去摘。

與此同時,好幾條人影撲過來,韓倚風收回手,靜靜地立於原地。轉眼之間,七名天山派弟子已經把她圍在中央。

天山弟子甲: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擅闖我天山派?

韓倚風:久聞天山之巔風光奇麗,今日親眼得見,果然景色非凡。我隻是個四處貪賞風景的閑人,並不是有意擅闖。

天山弟子乙:笑話!你如果不是有意闖山,就應該先在山門報名求見,待本派許可之後才能上山。你現在隨意進出,簡直不把我們天山派放在眼中。

韓倚風:我隻是要觀賞天山風景,想不出與天山派有何關係,更不覺得要等貴派許可。

天山弟子丙:天山南麓是我們天山派的地方,江湖中誰人不知?

韓倚風:(冷笑)天山本就是天下人的,難道被你們天山派霸占了不成?我要來便來,要走便走,跟你們天山派全然無關。

天山弟子乙:好狂妄的小子。擺七星劍陣,將他拿下再說。

他先拔劍,其餘六名天山弟子也紛紛拔劍,交換了幾個方位,同時攻擊處於劍陣之中的韓倚風。

韓倚風平靜地閃避,沒有一柄劍可以沾到她的衣襟。

天山弟子乙和丙同時自前、後向她全力刺到,韓倚風微一側身,弟子乙和弟子丙的長劍已分別刺向對方,兩個人的臉上都現出恐慌之色。

韓倚風拂袖一震,兩柄劍同時偏向另一邊,弟子乙和弟子丙這才鬆了口氣。

韓倚風:(拂袖的同時略帶譏諷地)不要傷了自己人。

眾天山弟子更為惱怒地向她攻來,七柄長劍同時快刺到韓倚風身上。

韓倚風終於拔出手中的長劍並迅速地轉了個圈,兵刃相碰撞的聲音隨著她的動作響個不停。當韓倚風停下時,天山弟子們的長劍都已經斷成兩截,他們握著手中斷劍發呆,難以置信地望向韓倚風。

韓倚風卻已經把劍插回鞘中,摘下那朵雪蓮放入衣袋,並自懷中取出一枝玉笛,微微一笑,湊到唇邊,向山下緩步走去。

眾天山弟子愕然地望著她的身影,笛聲響起,很快遠去。

12 昆侖山山腳 冬日/外

遠遠望去,昆侖山山腳天聖教總壇的門前豎立著的幾麵大旗迎風招展,全黑的旗麵上用銀線繡了半月形的標誌,簡單的圖案,無形中卻有一種威懾力。自大門開始砌了整齊的向山頂而去的石階,每十級便有兩名天聖教教徒侍立左右,門口更是有六名教徒守衛。他們都穿著全黑的勁裝,衣襟上也繡了和旗幟上同樣的半月形標誌,神情嚴肅,雖然有這麼多人,卻聽不見一點聲音,顯出天聖教教規的嚴明。

馬蹄聲。

騎者在昆侖山下勒住了坐騎,馬因為在疾馳中猛然停住,在原地轉了半個圈,現出騎在它身上的任小白年輕自信的麵孔。

任小白自遠處望著天聖教總壇,旁若無人。他從馬鞍旁解下一個裝酒的皮囊,拔出木塞痛飲了幾大口,極為暢快地用衣袖抹了抹嘴,塞上木塞,把皮囊又掛回原處。然後他開懷一笑,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飛快地向著天聖教的大門奔去。

看見他這樣肆無忌憚地衝過來,守在門口的天聖教教徒吃了一驚,有些不知所措。等到他衝到麵前,才紛紛拔出兵器並且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