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魂兮夢兮(1 / 3)

……

為什麼,人總是在鑄成大錯之後,才會懂得悔過?

為什麼,總是要強調別人的付出,卻從未想過自己又是怎樣去做的呢?

為什麼,當自己明白了對與錯時,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青鬆翠竹掩映的山林,一位女尼呆呆的坐在溪邊大石上,怔然望著潺潺流動的溪水出神,孤獨而淒涼。

多少次午夜夢回時,耳邊響起的始終是那個清清淺淺的聲音——“姐姐,放下仇恨,你才會自在些……”

那樣一聲輕喚,使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同時,也讓自己品嚐到了追悔莫及的滋味。

一行清淚自眼角滑落,滴在掌心,映著那道傷痕尤為刺眼。溫熱的感覺猶未褪去,可為什麼會有冰涼的感覺呢?

無數次的懺悔,始終都不能減輕自己的罪孽感,始終不能讓自己忘卻離別時的那一幕!還記得,那是自己被囚禁的第三天……

灰蒙蒙的天空,使人無法分辨清晨夕。空曠的山路上,一抹柔弱的白色身影獨行其間。白影沿著山路慢慢向上走去……去往那個令人恐懼而窒息的地方!

在這樣一個翠竹密林遍布的西山裏,有誰會想到,竟然隱著一座極其神秘而詭異的莊園?

說它神秘,是因為沒有人知道山莊建於何時,也沒有人真正見過山莊的主人,它仿佛是一夜之間就出現在那裏了;說它詭異,是因為附近村民都知道這座白日裏看似奢華輝煌的莊園,到了晚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漆黑一片的院子裏,看不到半個人影,隻能看見如鬼火一般的燈籠在半空中飄動。四下寂靜得使人透不過氣來,就連流水和蟲鳴的聲音也似乎都聽不到了。偶爾傳出的怪笑聲和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無不令人毛骨悚然,膽戰心驚。

久而久之,關於山莊的傳聞自是層出不窮。隻是,卻鮮有人知曉——那裏,究竟雲集了多少江湖高手?

他們晝伏夜出,藏身於山莊;他們如鬼如魅,瞬息殺人於無形;然而,他們對於山莊主人同樣也有著畏懼的心理。而這座,被他們私下稱為“冥園”的莊園正是血影閣總壇!

柔弱的白色身影來到山莊前,麵對著緊閉的大門,朗聲言道:“風雨樓瀟天心求見血影閣主,望請通傳!”謙和恭謹的言語聽起來,卻有著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在裏麵。

語音剛落,山莊大門幽幽自開,隻聽得一聲:“恭請瀟樓主入內。”便再無動靜,更是未見人影出現。

微微一怔,回望著來時的山路,滿目眷戀與不舍,長長一歎,輕緩而言:“展大哥,此生能夠得你憐愛,天心已經很滿足了。但求來生能夠讓我們再相遇,能夠給我多一些時間陪在你身邊……再見了……來生再見!”提起裙擺,毅然決然地走進山莊。

隨著朱漆大門的緩緩關閉,不僅隔絕了那抹纖弱的白色身影,更隔絕了那半生的滄桑,然而卻無法阻斷那牽絆一世的情緣。

默默地,默默地走著,天心一路來到了總壇大殿之前。抬頭望著高高在上的大殿,倏然開口言道:“瀟天心,求見血影閣主!”

“瀟樓主,本座已等你多時了。”陰沉幽緩的男子聲音響起,“既已來到我總壇聖地,瀟樓主又為何遲遲不肯進殿呢?你,不是一直都在懷疑事情背後另有主使嗎?”稍稍一頓,言道:“難道,你不想知道主謀是誰了?還是……你怕了?”

“你覺得我會怕,是嗎?”話音未落,天心已悠然走進大殿,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淺笑望向大殿首座的黃袍老者。

“你錯了,不是懷疑而是早已認定。”微微一頓,目光悠悠瞟過大殿兩側冷顏如霜的黑衣人,不屑一顧的言道:“我早就血影閣背後另有其人,殘月隻不過是被人掌控的一顆棋子罷了。不是嗎,襄陽王!”略顯輕狂的口氣,全然沒有身處險地的恐懼。

不錯!那大殿之上的黃袍老者,正是當朝皇叔——襄陽王趙玨是也!

聞言,襄陽王難以置信地言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你究竟知道了多少?”隨即眼中閃過一道淩厲的寒芒。

天心嗤笑一聲,戲謔的言道:“我不過是在殘月以襄陽王義女的身份出現在八賢王府上時,就已猜到了你才是真正的主謀之人。況且……”看著襄陽王越發陰沉的臉色,天心故意拖長聲音,言道:“況且,那份至關重要的名單也已落在我的手上,你說……我會知道多少呢?”

“哦,是嗎?”襄陽王一斂神色,複莫測高深的笑道:“你知道的,確實不少。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再過數月本王的人馬就會大軍壓境……到那時,莫說一個小小的開封府,就連這大宋江山隻怕也要易主了。”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長的看向天心,續道:“隻可惜,你是無法看到了。”倏然手起,靜立兩側的一幹黑衣人齊齊拔劍出鞘,遙指天心。

“看到了嗎?隻要本王一聲令下,他們定會將你碎屍萬段!”略顯得意的淺酌著茶水,胸有成竹地言道:“不過,隻要你肯交出名單歸順本王座下,那就另當別論了。”

“是嗎?”似有恃無恐的樣子,滿不在乎地走到一旁徑自落座,悠然的取過茶盞飲罷,言道:“我的死活倒是不重要。隻是,我死後就要辛苦王爺你的人嘍?”天心依舊是那戲謔的口吻,玩笑般言道:“到那時,你必須先剿滅了十大門派,才能有空去找那份名單了。你覺得怎樣?”

啪!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震得茶水四濺,襄陽王狠狠地言道:“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威脅本王?來呀!”

“王爺息怒,大事要緊呐。”未及發令,便聽一個嬌膩的聲音說道:“您何必與她一般見識?當心氣壞了身子。”隨著聲音的起落,一位妙齡少女自門外走了進來。

微微側目看向來人,天心豁然認出那來人正是苗疆蠱母!

“是你?”襄陽王頗感不滿的沉聲,言道:“不是說過嘛,你隻管看守住地牢就好,其他事就不必插手了。”

“王爺莫怪,妾身隻是想到了一個可以讓她乖乖交出名單的法子。不知,王爺的意思是……”

“哦?”看了看一臉諂媚般笑著的苗疆蠱母,襄陽王輕蔑地言道:“你,有法子讓她交出名單?”

狡黠一笑,苗疆蠱母遂上前靠在襄陽王耳邊,低低耳語了一番,隻見二人眼中同時閃現出勢在必得的神情……

天心見苗疆蠱母緩步向自己走來遂站起身,淺笑著頷首言道:“不知前輩有何妙計,能令天心乖乖交出名單?”沒有一絲驚慌,依舊是那樣雲淡風輕的笑著。

沒有理會對方的問話,悠然向前走著,當走過天心身旁時,苗疆蠱母忽然低低說道:“想要救殘月性命,就記住我說過的話。”言罷,旋即笑著揚聲言道:“一份名單,換取兩條性命。丫頭,你不虧呀?”如魔音般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大殿中,蠱惑著人心。

當下心中一片紛亂,天心整個人仿佛被定了身一般,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若非綺月盜出了密信,若非展昭將信交給了我……月,你是否到死都不肯讓我知道真相?是否真的,要我對你痛下殺手?你可知道,如今除你之外……我已再無親人可言了。”閉上眼睛,淚已悄然而落。

一個,是為了自己可以出生入死,毫無畏懼的生死之交;一個,是對自己有著深入骨髓的恨意,卻偏偏又是血脈相連的至親之人……究竟該如何選擇?

複雜而矛盾的心情,糾結纏繞,令人痛苦不堪。

“哎……”一聲長歎,歎不盡這許多年的辛酸。

“一切皆因緣生,因緣滅——那麼,當年父親欠下的一段情緣,理應由我來償還了?”深吸一氣,心中已做出了決定。

“天心愚鈍,不知前輩的意思是……”輕輕拂去頰上淚痕,目光中已充滿了決絕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