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贛地,有一個叫做廬陵郡的地方。
這兒依山傍水,物產富足,是贛地最為肥沃的地方,因而世稱“魚米之鄉”。
廬陵郡內,有一戶任姓人家,當代家族叫作“任有為”,是郡內有名的大善人。任大善人膝下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任正歧,小兒子叫任君留。這在世人看人,那是人人稱羨的“天倫之家”。但實際卻並非如此,隻因這大兒子乃二房所出,是為庶係;小兒子雖小,卻是嫡係。若論“長幼有序,嫡庶有別”,這偌大的家產的歸屬去留,卻成了任老爺的一塊心病。
這一天,正值秋冬交替的日子,日初出,晨光便透過枯黃的樹枝,灑下一抹暖意。
任家後院的柴院裏,身為任家二公子的瘦弱少年,正端著一個巨大的腳盆,迎著那初升的明日,搓洗者堆積如山的舊衣、髒衣。
這些都是任家二夫人安排的“好差事”,自分配到柴院以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反反複複,迄今已有十載有餘。
“君留少爺。”一聲輕呢,入春風沁心。腳盆裏的汙水,清晰地映著少女的妙容。
少年任君留“嗯”了一聲,卻沒有抬頭,隻是瞧著水中麵容,隱隱擔憂著,“桐兒,你怎麼又來了。若是讓二娘瞧見了,你可就慘了。”
少女蘇桐淺淺地笑著,卻是不以為意,“是老爺讓我來看你的,二夫人知道了也沒有關係。”如是說著,一籃佳肴從身後取出。
“君留少爺,可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蘇桐笑道。
“什麼日子?”任君留有些懵,許是足不出戶,沒日沒夜地幹活,今夕是何日,著實忘了個幹淨。
“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啊,”竹籃輕放,掀開竹蓋,一縷飄香入鼻,極為誘人。
可任君留卻是發起怔來,提不起絲毫喜悅,“爹…還記得有我這個兒子?”
他譏嘲地笑了起來,沉澱了三年的不解,早已化作怨恨,又豈是一餐佳肴能夠輕易化解的。
“君留少爺,”蘇桐心知一門少爺做盡下人苦活是什麼滋味,這廂瞧去,眼見少年麵色陰鬱,隻得好生安慰起來,“老爺這麼做,隻怕是為了鍛煉你。成大事,自然要吃些苦頭嘛。”
她一邊笑著,一邊解下隨身之物,交予任君留,“既是生辰,就不要鬱鬱寡歡的了。桐兒沒有什麼能送給你,就送你這個吧!”
任君留接過那東西,先是一怔,見那隨身之物,正是一枚剔透的古玉。
這古玉的玉質宛如琉璃,且雕工細致,上雕著“蘇桐”二字,鐫著一行八字生辰,正是蘇桐從未離身的佩玉,貴重至極。
任君留瞧著咋舌,那裏敢收,“這可是你與你家人相認的信物啊!”
話一落,就要推辭過去。
可蘇桐卻不容他推辭,接回玉佩,直接給他戴在了胸前,“要不是君留少爺,桐兒早就餓死在街邊了。所以,君留少爺就是桐兒的家人,桐兒希望君留少爺能開心地渡過每一天。”
“桐兒……”任君留捂著胸前的古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
明明是生辰,就應該開心的啊……任君留感激地看了蘇桐一眼,卻始終無法撐起笑臉,“桐兒,我想我娘……”淡淡的一句,透露著無盡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