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辭見她的關切神色,凜心一顫,薄唇抿緊,隻覺心頭萬般陳雜,支語了半天,方才吐出一句:“對不起……”
小風白了他一眼:“你對我說什麼“對不起”,這話留著給蘇舫主她們說去吧,人家可是操心你操心了十多年。”
說話間,忽聽得“嘭”的一聲巨響,從盛漁村裏竄起巨大煙花炸裂在半空,緊接著便又是一陣不甘落後的巨響交相呼應。
兩人齊齊抬頭看去,火樹銀花斑斕五色,貝葉金燈在夜空中流光溢彩,將之前稀稀落落的煙花爆竹全壓了下去。
小風偏頭一笑:“嘻,怕是逍遙禁不住憶如蘑菇,早早的拿煙花出來放了……嘖,這天下第一巧匠張停的煙花果真是名不虛傳,不知花費了逍遙多少銀子。”
兩人並肩站在一起看了一會,小風忽道:“光是看著怎算好玩?走吧,我們下去,他們見了你,想必也是高興得緊……哎,淩大莊主,你長這麼大,怕是沒親手放過煙花罷?今天我教你。”嘴裏開著玩笑,一雙明眸笑得彎彎的,一把拽過禦辭,展開輕功,兩人一前一後下山去了。
子夜臨近——迎年的爆竹聲聲漫起,此起彼伏;沉寂的夜似是被割開了道道閃亮的裂縫,阡陌縱橫,此消彼長,不厭倦怠地熄了又複起。
歡聲笑語,圍繞在火樹銀花的燦爛之下。
眾人之中,她依門而立,輕靈似風,煙花落下的螢塵揚起一片氤氳,曖昧光轉,於月色間綿延,莞爾間淺笑嫣然。
他銀白錦緞,皓如皎月,清風流韻,沉澱了一身的鋒芒輕狂,黑眸熠熠發亮,旖旎的光映在俊美的臉上,唇邊是柔和的笑意。
一聲巨響,眾人不覺抬頭望去,原來,是新年最隆重的琉璃花色巨燈綻放在半空,璀璨如銀龍翔天,映透了半壁山河。
子時已過!
又是一年春來早!
綠杏擦了擦眼淚,平靜心緒,才緩緩道來:“我與霄姐姐認識,已有五年了。我九歲便被人販子賣入這極樂樓當丫鬟,過了三年不見天日的日子,直到我十二歲那年……”
綠杏說著,神思縹緲,記憶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綠杏十二歲,被拐賣入極樂樓已有三年,因為年紀還小,姿色又並不出眾,便被派去做最低等的體力活兒,成天受著打罵。三年來她唯一的快樂,就是在打掃庭院時,遠遠地看著蓮池邊上坐著的挽霄。
那年挽霄十五歲,出落得已與極樂樓裏當紅頭牌嵐香有得一拚,別看她年紀尚輕,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芙蓉麵,勾魂眸,玲瓏剔透一副巧心肝,名氣一天比一天大,已成極樂樓裏另外一棵搖錢樹。眾人猜想,嵐香的花魁桂冠,過不多久便要落在挽霄的頭上。
綠杏見著蓮池旁的挽霄,便像是見了蓮花仙子一般,心裏牢牢印上了那身影與憂鬱的眼神,極樂樓裏再苦,隻要一想到那天仙一般的人兒,便也忍受了下來。
那挽霄不接客時,便在蓮池邊上坐著,也不知想些什麼,怔怔地看著花兒發呆。一日不知怎麼,竟滑落進了池塘裏。塘裏水深,底下因種著蓮花又有厚厚的淤泥,掙紮著竟上不了岸,眼見就要香銷玉隕,虧得綠杏正在遠處打掃,眼見得挽霄落水,慌忙大聲喊叫,衝過去施救,方才保了挽霄的命。
此事之後,挽霄便將綠杏留在身旁作貼身丫鬟,二人明是主仆,私下卻情同姊妹,以姐妹相稱。
又過了兩年,挽霄十七歲,已當仁不讓地坐上了極樂樓當紅花魁的寶座,也更懂得偽裝自己,人前的挽霄風流多情笑,巧言如蜜語,把圍在身旁的一群男人迷得團團轉,一個個獻媚奉承,求的不過是佳人青睞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