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很抑鬱,她也不明白,這位寡言少語兄長平常一天說不上三句話,也沒見他數落墨蘭和如蘭,可一教訓起自己來就長篇大論,上次銀杏事就被足足數落了半個時辰,還不能回嘴,一回嘴被數落更多,隻得耷拉著耳朵老實聽著,一旁小桃十分沒義氣偷笑。

好容易等長柏說告一個段落,喝了幾口茶潤潤嗓子,才問:“六妹妹來幹什麼?”

明蘭腹誹著你終於想起問這個了,便嘟著嘴叫小桃把東西遞上來——是一雙新製棉鞋:“喏,好容易趕出來,鞋底我加厚了半寸,便是京城下雨也不怕。”

羊毫連忙接過去遞給長柏看,隻見玄色鞋幫厚實綿軟,上頭淡淡刺繡著幾株蒼鬆勁柏,樸實大方,長柏麵色不變收下了:“謝謝六妹妹費心了。”

明蘭鼓著臉頰:“我都成了大哥哥丫頭了,做鞋子最費勁了,加上上回那雙軟屐,可累死我了,瞧瞧我手,都紮了好幾個孔呢!”說著把一雙小手伸到長柏麵前,長柏看了眼,臉上淡淡,嘴裏也沒話,卻伸手揉了揉明蘭覆額柔軟劉海,聞言道:“喜歡什麼,寫到紙上叫人送來,回頭我從京城給你帶。”

明蘭這才展顏,脆生生道:“謝謝大哥哥。”

羊毫拿著鞋來回翻看,讚道:“姑娘真是好手藝,咱們爺就喜歡姑娘做鞋,總說穿著最舒服,我也學著姑娘,依照著爺舊鞋做,怎麼就不如姑娘做好呢?”

明蘭得意搖頭晃腦:“此絕技隻可意會不可言傳,鞋子就在那裏,自己琢磨吧。”

——其實也不稀奇,每個人都有自己走路習慣,或前傾或後仰,或外開或內收,鞋幫可以看出腳形狀和用力側重,鞋底可以看出腳掌和腳跟用力點,依照這個再針對性使用不同軟硬布料,拿捏寬緊分寸;明蘭拿出當年在法律典籍裏細細比對條款認真精神,好容易才想出來。

羊毫笑道:“好,我這就細細想去。”便捧著鞋子,轉身退下了。

明蘭估摸著該去壽安堂吃晚飯了,便起身想走,長柏看了看她,斟酌了下,還是問道:“六妹妹…,前幾日齊兄回登州來上學,聽說他叫人去給你送東西,卻被你攔在外頭了?”

大約十天前,齊衡便隨著父母從京城回登州,來盛府讀書第一天便叫小廝上暮倉齋來送禮,明蘭心理鬥爭了很久,堅決回絕了糖衣炮彈;齊衡又不能殺上門來揪明蘭耳朵,一口氣憋著十分難受,便找了交好長柏說項。

明蘭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禮記》有雲,男女七歲不同席;我們姐妹幾個都漸漸大了,理當避嫌,不可隨意收受外男東西了。”

看著玉娃娃般小妹妹說著大道理,長柏嘴皮動了動,道:“…那對無錫大阿福是南邊進上來,也值不了什麼錢。”

明蘭大搖其頭:“兩個姐姐都沒有,沒道理就我一個有。”然後又把男女授受不清道理講了一番,長柏想起齊衡對她抱怨和請托,又道:“那對大阿福長與妹妹十分像。”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嘴角也有渦兒。”

明蘭小臉繃一本正經,繼續搖頭:“哥哥也替我想想,回頭叫四姐姐五姐姐知道了,我該如何?哥哥與齊家哥哥一起讀書,把個中道理好好與他說說吧。”

長柏眸光一動,靜靜看了明蘭一會兒,隻見她眉翠唇朱,皓齒明眸,目光中似有可惜之色,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點點頭:“元若自小沒有兄弟姊妹,瞧著妹妹討人喜歡也是有,不過如今也當避嫌了,我去與他說。”

明蘭笑著謝過,然後帶著小桃去壽安堂吃晚飯了,長柏瞧著她小小身子拉出一個纖細窈窕背影,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明蘭若和自己是一胞所出,那便好了。www.mpzw.com無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