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風未至蟬先覺(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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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天,在北方這片大平原裏,已經有了幾分涼意,西邊那輪老日頭,懶懶地掛在天邊,說上不上說下不下,萬道霞光,卻把半個天都染紅了。

空中慢慢地掠過了一行雁影——

過去有半天了,才又追上了一隻孤雁,嘴裏“呱——呱——”叫喚著,卻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前行的雁列。

臉上斜掛著一條刀疤的,眯縫著雙眼的毛太抬頭看了一眼,嘴裏“哧——”地笑了一聲。

一個生著滿口黑胡子的漢子,把一口折鐵刀使勁地插在幹裂的泥土裏,他嘴裏不幹淨地嚷著:“他妹子的,我看八成他是不來啦,咱們這叫傻老婆等癡漢子,急也他娘的白急!”

臉上帶著疤的毛太,斜著眼睨著他,哼了聲,道:“沉著氣兒,錯不了!”

穿著一身黃繭布褲褂的刁三,冷冷地道:“馬老二采的盤子錯不了,這趟子買賣,要是沒有錯,咱們哥兒五個應該可以歇歇了!”

一隻手指頭,彎過來“當!”彈了一下,腕子底下的兵刃顫顫地直晃——這把家夥有三尺長,當中有個弧形的刃子,兩邊斜挑出兩個刺子,有個名字叫“鳳翅流金镋”,是把頂能殺人的利落家夥最新章節榮耀教頭!

借著刁三的話,再看看眼前麵,可不是,哥兒五個人,一個也不少。

常在北道上,尤其是冀北道上跑的人,“燕山五虎”這塊招牌,應該不會感到陌生吧?

不就是這哥兒五個嗎?全在這裏了。

五個人有坐著的、站著的、還有一個趴著的,高粱稈子壓倒了一大片,看樣子,他們在這裏蹲了有些時候了。

臉上有疤的叫毛太,人稱“多臂熊”;蹲著的那個黑大個叫馬雲程,人稱“雙手金鏢”;生有繞口胡子,施折鐵刀的那個家夥叫“火霹靂”雷昆;穿黃繭布衣褂,長臉的那個人叫“雲裏來”刁三;最後再看趴著的那個人——矮矮的個子,瘦瘦的身材,這個人,大概有五十開外的年歲,一對招風耳,高眉聳顴,此人複姓歐陽單名一個川,人稱“混江一霸”,也正是“燕山五虎”的老大——瓢把子。

哥兒五個是在幹嘛?不問可知,當然是在等候著上手買賣——一件大買賣!

旱田的外麵有一個茅草亭子,亭子外邊,可就是那條又長又直的驛道了。

亭子裏坐著有兩個人,一個是身穿灰布大褂算命的瞎子,另一個是抱著月琴的大姑娘!瞎子手捧著馬杆,滿頭頭都白了,一綹又長又白的胡子,像一匹緞子似的,被風輕輕地飄著。灰布大褂上係著一根帶子,上麵零碎東西多了,有裝著卦錢的小布袋,有旱煙袋杆子,煙絲袋子、荷包,還有一麵白銅的小鑼。他老人家那根馬杆上懸著一塊白布招牌,上麵有幾行字:“奇門遁甲六爻神課”,三個橫字是——“報君知”,當中才是他老人家字號“徐鐵眉”!

看著“徐鐵眉”這三個字,你可就不免瞧上一眼他老人家那兩道眉毛,敢情是又黑又濃,足有兩寸來長,像是兩把鐵刷子似的。

老頭子翻著那雙白果眼,骨骨碌碌直打著轉兒,摸索著由腰帶上拔出旱煙袋,那個大閨女彎下腰來用火石打火,燃著了紙媒,徐鐵眉可就“叭叭”地抽上了!

那個閨女小模樣還是真不賴,一身水紅布的合身衣褲,腰肢紮得細細的,上麵束著蔥色的一根緞帶子,小褂的一雙袖子,輕輕地挽著,露出白酥酥的一雙玉手,每個指頭上都留著晶瑩剔透的指甲,彈起月琴來,一定好聽!

姑娘看上去,應該有十**歲吧——這個年歲的大姑娘最難猜!

高粱地裏哥兒五個,倒有四個人的眼睛被這個姑娘給吸住了,除了“混江一霸”歐陽川還能沉住點氣。歐陽川是全神全意地注意著那條驛道,隻要有一點兒風吹草動,他馬上就坐起來看看。

過來了一輛車,歐陽川立時一怔,再看,才現是一輛運土的破車,他身子又躺下了。

眼睛一掃哥兒四個,再看看亭子裏的那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歐陽川臉上可就帶出了冷笑!

“怎麼啦?”他挖苦著道,“沒見過是不是,瞧瞧你們這份德性——”

“火霹靂”雷昆摸了一把他的胡子嘴,嘿嘿笑道:“那個小媳婦兒真俊……咱他娘的看直了眼啦!”

“雙手金鏢”馬雲程一笑道:“哈!你他媽別外行好不好,我敢給你打十兩銀子賭,人家還是黃個花大閨女呢!”

“雲裏來”刁三連連點著頭道:“是俊全文閱讀超能力天王!——少見!”

大姑娘本來是臉望著這邊的,聽見了笑聲,她好像才注意到附近還有人,妙目一轉,嘟了一下嘴,氣得把臉轉了過來!

高粱地裏又爆出了一陣笑聲!

有人嚷著:“來一段吧,我給錢!”

說話的是“火霹靂”雷昆——這小子用力插下了刀,笑嘻嘻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卻有一隻胳膊把他硬給拉了下來。

“混江一霸”歐陽川站起來,沉聲道:“你給我呆著吧!”

說著話,他自己分著高粱稈子走了出去。

那個抽煙的瞎子,立刻警覺,左右張顧著道:“誰來了?誰來了?”

大姑娘回頭瞟了一眼,不太樂意地道:“誰知道!”

歐陽川一直走到了亭子裏,打量著二人道:“你們是一塊兒的麼?”

抽煙的瞎子,連聲地道:“是……是……你老要來一卦麼?”

歐陽川冷笑道:“這姑娘,是你什麼人?”

算命的欠著身子道:“是小女桂花,她彈得一手好月琴,客人要來一段麼?”

歐陽川道:“不用,不用!”說著冷笑道:“我們有點事要用這個亭子,老頭,你帶著你女兒這就走吧!”

算命的瞎子怔了一下,賠笑道:“是!是!等我抽完了這袋煙——”

歐陽川麵色一沉正要作,忽地遠處驛道上,傳來了一片轆轆的車聲,一輛雙馬二轅的篷車,映著夕陽,直馳而來!

歐陽川隻看了一眼,頓時神色一振!

他上前一步,一伸手抓在了算命瞎子肩上,沉聲道:“算命的,你們父女兩個給我好好坐著不許動,不許瞎嚷嚷,看見就當沒看見,知道不知道?”

那個叫桂花的姑娘忽地站起來,卻被瞎子拉坐下來,就見他翻著一雙白眼,連聲道:“是……大爺,我是個瞎子,什麼也看不見呀!”

歐陽川鼻子裏應了一聲,雙手一拍,毛、馬、雷、刁四個人,相繼縱身而出。亭子裏的大姑娘嚇了一大跳,一隻玉手捂著嘴“呀”叫了一聲!

雷昆手裏的折鐵刀,在她麵前晃了一下道:“大姑娘你用不著害怕,乖乖地給我坐著,等著爺們辦妥了這一趟生意,我就……”

說著伸出一隻毛手,嘻嘻一笑就要去摸對方那張白裏透紅的臉,大姑娘向後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石凳子上,瞎子趕忙伸手護著姑娘。

這當口,那輛篷車可就到了地頭了。

趕車的把式,掄著大響鞭——“叭叭”一連兩聲,兩匹牲口,撒開四蹄加前進!

歐陽川冷笑一聲道:“上!”

身邊的哥兒四個,一起掠了個高,像掠波的四隻燕子似的,起落間已縱身上道,“一”字形地閃開來,正好攔在那輛飛馳而近的馬車前麵全文閱讀備中的伊達獨眼龍!

這種突然的舉動,使得駕車的二馬,陡然間受驚,唏聿聿長嘯聲中,雙雙人立前蹄,身後篷車,連帶著揪起了老高來!

趕車的把式大叫了一聲,手勒韁繩道:“籲——”

亭子裏的歐陽川右手向外一探,低叱道:“著!”

“哧——”一支甩手的羽箭,脫手而出,不偏不倚正正射在了車把式的喉頭之上,紅血方冒,他小子就由車轅上栽下來了!

歐陽川這個老小子,敢情是好身子骨,隻見他左手掌緣在石桌邊上一按,身子已翩若驚鴻地竄了起來,好一式“平沙落雁”,輕輕地已經落了下來,正好是到車前麵!

他雙手同時向外一展,已帶住了受驚嚇的一雙牲口口環,再向下使勁一帶,兩匹馬長嘶聲中,已被他把身子定了下來!

其他的四個人,不待招呼,“唰”一下子,已把這輛車團團圍住!

四個人的家夥都夠顯眼——

“多臂熊”毛太,是一口“金背砍山刀”。

“雙手金鏢”馬雲程是一對“牛耳短刀”。

“火霹靂”雷昆是一口兩尺三四的“折鐵刀”。

“雲裏來”刁三是“風翅流金镋”!

四個人八隻眼,閃閃地冒著血光,倒隻有“混江一霸”歐陽川還沒有亮家夥!

這個人像是老山羊般的,拉長了聲音怪笑著,道:“車子裏的朋友,你可以出來了!”

車簾子靜悄悄垂著,沒有一點動靜!

“混江一霸”歐陽川冷哼了一聲,道:“相好的,何必裝模作樣?出來見見世麵吧!”

仍然是沒有一點聲音,車門在後麵,門開著,隻是垂著一道簾子,簾子被風吹得刷拉拉地晃動著,卻是看不清楚裏麵有人沒有!

“燕山五虎”哥兒五個都不禁有些沉不住了!

歐陽川目視向前右側的“多臂熊”毛太,以目示意讓他過去瞧瞧,毛太早就忍不住了。他嘴裏大聲嚷道:“奶奶個熊,裝什麼孫子你!”

掌中刀向外一挑,“刷拉!”一下子,把簾子挑開了。

就在此一刹那,車廂裏霞光般地飛出了一片刀光,閃電似的一吐即收,堪稱得上一個“快”字!

“多臂熊”毛太真的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眼前血光一現,他嘴裏“啊啃”了一聲,門板似地翻身倒了下來!

敢情他已經死了。

傷處就在他臉上,齊著眉心鼻梁,直直地挨了一刀,這一刀可真利落,劈得還真重,毛太一顆腦袋瓜子,幾乎被砍成了兩半,血就像紅色的漿糊也似的,咕咕嘟嘟往外麵冒著!

就在其他各人驚魂未定之際,刀光再現!

這一刀是衝著簾子上來的,刀口斜著揮出,隻一刀已把那大片簾子劈成了兩截,隨著揮卷而出的刀勢,那截布簾子,就像一片雲似的,卷飛到半天之上,足足飛起有七八丈高最新章節位麵開拓者。

刀勢如箭,一吐即收——

現在大家才看清了這個人!

好怪的一身衣裳!

好怪的一副模樣!

車裏的人,二十左右的年歲,目如點漆,鼻正唇紅,好俊的一副儀表!

隻是他這身打扮——頭上戴著半圓形、像是洗臉盆樣的一個黑漆頭盔,身上是一襲大袖長襟黑得亮的緞袍子,筆直的腰杆兒上,短的長的,一共插著三口刀——說是刀吧,卻又太窄了些,說是劍吧,它的形狀又彎了些,不像。

這個人背後背著一個黑漆的小箱子,一雙眸子,蘊含著無比的怒火,打量著車外的四個人,兩隻手交插地抱在前胸,卻是插入寬大的前襟之內。

就見他猛地站起來,用著略為生硬的口音道:“你們這些人——幹什麼?”

身子一晃,躍出車外。

一隻手陡地探出來,抓著一柄紙扇,用扇柄向著為的歐陽川一指:“你——”

“你——”

“你——”

“你——”

向每個人指了一下,氣呼呼地站定了身子,道:“你們是強盜嗎?”

歐陽川眸子一轉,怪笑了一聲道:“我幾乎都忘了,朋友你是日本來的吧!”

那人怒聲道:“是日本來的,但不是你的朋友!”

哥兒四個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日本人,要是平常自有一番調笑,可是今天情形不同,對方一上來可就殺了自己的人,毛老三死得可夠慘的!

“燕山五虎”多少年來橫行江湖,向來是形影不離,由於一直是五個一齊上,所以很少失過手,想不到今天可碰見了厲害的對頭!

難以想象的,對方竟然是個異族人——日本人,可真是夠新鮮的!

哥兒四個的眼全紅了。

“雲裏來”刁三一擺手上的“鳳翅镋”,向著當前的這個日本人一指道:“夥計,你好快刀呀!你報個‘萬兒’吧!”

“日本人”眨著眼,訥訥地道:“什麼……‘萬兒’?”

“雙手金鏢”馬雲程道:“你叫什麼名字?”

“日本人”這一回聽明白了,後退一步,沉聲道:“日本足利將軍府第一武士笠原一鶴!”

“叫什麼?”歐陽川偏頭問馬雲程。

馬雲程皺著眉,道:“什麼……原一鶴!”

日本人怒聲道:“笠原一鶴最新章節電子掌控!”

這一次大家全聽明白了。

歐陽川老謀深算地抱了一下拳,冷冷地笑道:“一鶴老弟,我問你到咱們中國是幹什麼?你背後背的什麼?”

日本人笠原一鶴麵色一沉,長眉乍挑道:“奉足利將軍命,朝覲永樂大皇帝——”

歐陽川嘿嘿一笑道:“好說,我們是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你用不著拿皇帝來嚇唬咱們,老弟,你背上背的,可是貢給皇帝的東西?”

笠原一鶴“颼”一聲,拔出了腰上長刀,平身一分,刀臂一平如水。

“你們想幹什麼?”他冷冷地說,“該死的強盜!”

歐陽川臉上一沉,冷笑道:“日本朋友,我勸你識相一點兒,把背後的箱子送上來,我們念在你也算是武林上的朋友,網開一麵,放你逃生,否則的話——”

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冷笑了幾聲,右手向汗褂裏一探,向外一抖,“刷拉拉”一聲,亮出了兵刃,是一條“十二截亮銀鞭”。

歐陽川手一使勁,“嘩拉拉”一聲響,那條鞭身蛇也似地盤在膀子上!

西邊太陽老早已經下山了。

暮色沉沉裏,這荒遠的驛道上,竟然沒有一個外人,徒令燕山五虎這夥子強人目無法紀,攔路行劫,他們當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活了。

歐陽川兵刃在手,麵現殺機,這才接下去道:“日本人——你要是耍狠鬥橫,兄弟,咱們哥兒們可叫你豎著來,橫著回去!”

笠原一鶴冷冷一笑,心忖道:“怪不得父親要我處處小心,看來中國這地方,盜匪如毛,不在日本之下!”

他眼睛一掃當前這個歐陽川,思索著:看來這人像是這夥人的頭子,我先殺了這人,說不定就解開了眼前之危!

想到此,冷笑一聲,向著眼前的歐陽川道:“我知道你們中國武術奧妙,你可能接我這口刀麼?”

歐陽川後退一步,道:“好!”

腕子上的亮銀鞭“嘩拉”一下子抖了開來,卻在此一刹那,兩側的“雙手金鏢”馬雲程,以及“火霹靂”雷昆同時閃身而上!

兩個人,三把刀——一口折鐵刀,兩柄牛耳短刀,由兩側同時抖了出來!

這一手有一個名堂叫“兩翅金鳳”,馬、雷施展這一手絕活,可以說是駕輕就熟,多少年下來,死在他們兩個這一招下的人,真不知有多少了。

笠原一鶴不愧是足利氏手下第一武士,由於其幼承父教,得悉了中原劍術的奧秘,再習日本劍道,得領兩家之長,其成就自是可觀。

就見他乍開兩腕,把一口窄刀橫架左腕,偌大的身子,滴溜溜轉了個轉兒,那麼疾勁三般兵刃,居然紮了個空。

“雙手金鏢”馬雲程右手一帶出去的刀,用“陰手”向外麵一抬,撩進到笠原一鶴的左肋。

笠原一鶴大吃一驚,“啊全文閱讀官路紅顏!”一聲,搶步疾退,前大襟卻吃馬雲程的刀尖子“呼拉”一下子劃開了一道口子。

他次接觸到了中原武術的襲擊,隻是對方並非一等一的高手,否則笠原一鶴可就難免要吃大虧了!

笠原一鶴在驚心之餘,卻施展出厲害的殺手——“兩麵封刀”,這一手得於日本劍道名家小豐原的嫡傳,果然奇妙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