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的寒冬,無疑是一年裏最冷的時候。白茫茫的冰雪覆蓋了整片大地,天地色澤交織在一片灰蒙裏。
千淵的南境與南越的北境相鄰處是片荒原,冰天雪地之中寸草不生。在幾近幹涸凍結的湖泊旁,有一道低矮的山丘,從山頂延至山背麵的山腳,有大約二十幾個鐵甲黑靴的防衛士兵分布駐守。距離山腳大約幾百米,有一處臨時用削尖頭的木樁圍成陣營,大門內的高台上插著千淵的大旗,大旗下是沙子覆蓋的地麵,幾百個士兵手持腰間大刀,分隊在灰黃的營帳間來回走動。
在主帥大帳裏,阮離塵雙手揣在單薄的袖子裏,在大帳裏踱來踱去,秀致的遠眉糾結在一起,嘴角緊抿著,呼出的哈氣在半空凝聚又消散,眼睛不時地看向帳外。
沒有人知道,此時她心裏火燎般的焦急和苦悶。
五日前,南越大軍趁黃沙風起時趁虛而入,攻入阮離塵率領的千淵南都軍中,南都軍拚盡了全力才將南越軍打到山的那邊。
“主帥。”蘇三掀開簾帳走了進來,在門口撣了撣身上的雪,那來一份情報遞到阮離塵手裏,“情況不太妙,李家的援軍中途遇著了雪崩,估計幾天內趕不過來了。”
阮離塵掃了一眼情報,扔進了火裏,“派出去搜查的人回來了嗎?”
蘇三有些頹喪地搖搖頭,“沒有。屬下建議,此時先退了此地的好,我們就這樣靜察敵方,暴露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太過危險了。”
阮離塵抬頭,看那因風而起的所見大雪荒原,天地恍然混色成一混沌的灰白的羅盤,萬物皆收納於其中,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她怎麼不知,在這營帳外山的那頭,有一群對他們虎視眈眈待勢而發的野獸。一旦它們圍了上來,以如今她南都大軍士兵消耗疲憊的情形,與南越頂多爭上個兩敗俱傷,甚至於同歸於盡的結果。
“你是要我敗退嗎?”阮離塵漆黑的瞳孔映著爐子裏的火光,眼底光簇發紅,卻有一種森涼之感。
“如今,退回去是我們唯一一條可行的路了。”蘇三不忍看阮離塵寒涼發白的臉色,“事發意外,南都親王的病逝誰也沒想到,奉旨出征的這擔子卻隻能落在您的頭上。可您今年也才十三歲,況且還是個姑娘家。即便是,即便是敗退回來,想必皇上也該諒解的。”
阮離塵抬眼看了看眼前牆上掛著的長劍,眨眼之劍,劍光蒼厲虛空一閃,已然握在手中,生生將地麵劃開了口子,頓在半空,握劍的手卻冰似的涼寒,“蘇三,你還是不明白,我是不能失敗的。我所代表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整個南都的軍權首領。你說的那位高高在上皇帝,早年就想收回南都的軍權,若我敗了這場賬,你覺得他會放過這次機會嗎?”
蘇三木然一愣,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會。”
“報。”又一道捷報傳來,小兵腳步慌張地跑進簾子。
阮離塵將劍插回劍鞘,將爐子裏的灰扒開,加入新的木炭,沒有抬頭。
蘇三咳了兩聲,把住小兵喘息劇烈的肩,“如何?”
那小兵喘著氣道:“南越圍在山……山坳的士兵見到我軍探員,不攻也不躲。我們擔心有詐,正與南越軍兩相對峙著,等候主帥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