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不見陽光。天空的顏色讓人感覺到了壓抑,不過我想即便天空的顏色變得燦爛,也改變不了大多數人壓抑的心情。
我們站在墨綠色的頂棚大卡車裏,人跟人緊緊的挨在一起。九十一個人分別擠在兩輛卡車裏,擁擠的程度可想而知。而教官則駕著一輛藍色的吉普車,載著兩個電站的技術人員,緊跟在大卡車的後麵。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如願以償的跟冷知秋挨在了一起,不知道她的心裏是否也是“如願以償”。她就站在了我旁邊,幾乎把整個上半身都靠在了我的胸前,我真希望她不僅僅是出於客觀上的原因而靠我這麼近,但我依舊為此欣喜若狂,當然我的臉上至少還保持著一貫的鎮定與冷漠。當我低下頭的時候,我的嘴唇就能觸碰到她夾雜著一股沙土味的頭發,雖然我努力讓自己保持著昂頭的姿勢。
耳邊除了“隆隆”的卡車發動機的聲響外,車子裏的每個人都默不作聲,甚至都垂著頭喪著氣。看來提前當上了守衛隊員並沒有讓他們高興起來。我知道因為在他們的眼裏,現在通往電站的這條路或許就是條通往死亡的道路。不過這一點我想他們來應征前就應該做好心裏上的準備,就像我一樣。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要不是電站遭到襲擊而死了那麼多守衛隊員,我們又怎麼會有機會加入到守衛隊裏來呢?想要改變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提升自己的地位,那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這是很自然的規律。可是真當他們踏上這冒險之旅後,所有的人都顯現出了他們的本能——害怕。即便那位張委員在昨天已經答應所有人的家人在明天就可以到光明大廈辦理登記手續,三天後就可以搬進軍人家屬區。但我們沒有機會回到家跟家人道別,這的確讓人很遺憾,甚至讓人感到有些殘忍。
隨著汽車有節奏的顛簸晃動著我們的身體,知秋的身體不時的衝撞我,我能感覺到她的尷尬,她垂著頭看著地麵,雖然在別人的眼裏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車子裏的人都相互擁擠碰撞著,我看見她的背後是一個臉黑的跟碳似的家夥,也在不時的衝撞著她。所以我把她拉到了我的背後,靠在最裏麵的角落裏,這樣隻有我一個人擋在了她的前麵,要碰撞也隻有我才能碰到她,當然我努力與她保持著幾厘米的距離,好讓她認為我不是有意借此揩油她。
在荒漠戈壁裏顛簸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來到了位於太陽城外五十多公裏處的太陽能電站。一到那,先前一路上滿目的黃沙枯土立馬變成了一片藍色的海洋,一排排的電池板陣列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茫,就如同是大海中的波浪一般,當然這更像是一副漂亮的畫麵。整片電池板的陣列看上去足足有半個太陽城一般大小,一眼幾乎不能望到邊。
看著這些一塊塊藍黑相間的太陽能電池板,很難想象這些東西竟能把太陽光變成電源,讓太陽城裏的人們在黑夜裏能夠用上電燈,而能看到光明。這起碼還能表明現代文明的存在。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和城牆一樣為城市提供了一層無形的保護,每當太陽落山後,附在城牆上的鐵絲網便會通上幾萬伏的高壓電,任何想要靠近城牆的生物都將化為灰燼。
“所有人都下車,帶好武器和隨身物品。”教官高分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真不知道他跟我們一起來到電站,我們是該感到失望還是高興。
“哦,我的天呐!”
當我最後一個從車裏跳了下來時,聽見了大多數人都發出了這樣的驚歎,隨之竟然聽見有人發出了嘔吐的聲音。
我首先看到是幾間用彩鋼板搭建的住房,還有一幢水泥牆的小樓,看樣子像是跟電站配套用的電機房。這裏的區域全部被足有兩米高的鐵護欄圍了起來,隻是這些護欄現在都已經千瘡百孔,而且血跡斑斑。在護欄的入口處還架著一座高大的瞭望塔。而入口處的兩扇碩大的鐵絲網門也已經東倒西歪,搖搖欲墜。
除了地上幾處被沙土半掩著的血跡外,我並沒有看見另人作嘔的畫麵,直到身邊的冷知秋提醒了我。
那應該是一段腸子,毫無疑問是人類的腸子,因為旁邊還有一個血肉模糊的頭顱,和幾乎被掏空了的軀幹。一頂跟我們頭上一樣的頭盔被丟在了一旁,還有一隻與我腳上穿的同樣的皮靴。
“喂,有人嗎?”教官大聲的喊著,他的表情褪去驚恐之後開始變得警覺起來,他從腰間拔出了手槍,這個動作讓所有的人都跟著緊張了起來,紛紛舉起了手中的自動步槍,警惕卻又茫然的張顧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