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浩然從容,達觀精神悖論(2 / 2)

李白一生不羈、隨性,他對於自己的懷才不遇心懷不滿,在《古風》三十七中他自喻“明珠”、“孤芳”,卻在“群沙”、“眾草”中被埋沒。在遭受一切侮蔑之後,他仍有“天生我材必有用”之言。

《易經》中講“天地否卦”,“否”自然與“泰”相反,天地之間的氣不交不通,一切都不安慰,顯大凶之象。但因天地萬物循環往複、因果互通,所以在“否”極的時候“泰”就來了,這即為物極必反、苦盡甘來之意。所以《易經》又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在遭受一切大災大難之後,隻要不斷自勵、不斷向上、不斷更新,不放縱、不享樂、不放棄,自然會生生不息,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新的氣象。易學是中國古代的瑰寶,它是對天地萬物因果循環的一種理解,博大而精深。它揭露了自然界中“破而後立、敗而後成”的循環規則,也培養了人心的堅韌性。它與樂一般同為儒家推崇的六藝之學,培養了中國人樂觀處世的精神和獨立的人格。李白本人便是這種精神的模板。

從自詡天下中央之國到鴉片戰爭之後的屈辱,中國陡然直下,顏麵盡失。中華民族不是沒有迷惘的時候,但在迷惘中總有探索。洋務運動、戊戌變法、五四運動、辛亥革命……成功也罷,失敗也好。曆經劫難,飽受風霜,從頭再來。這是哪裏來的精神?這是從達觀走向樂觀,從樂觀走向“不屈”的結果。

魯迅曾對中國人發出疑問:“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他講,如果處在那個時代,人們的思想發生迷惘,錯亂地信一些組織或宗教,的確是失掉了自信力。但是,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拚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魯迅說,雖然這些人等於是為帝王將相服務,但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這些人不自欺,他們一麵總在被摧殘、被抹殺,被湮滅於黑暗中,一麵也在前仆後繼地戰鬥。如果說中國人失掉了自信力,指一部分人則可以,倘若加於全體,便有失偏頗了。魯迅的一句“中國的脊梁”,說的正是中國人天性樂觀、不屈的風骨。

古希臘思想家蘇格拉底曾因對雅典城邦“民主製度”的缺陷進行抨擊,得不到雅典人的理解,而被法庭以不信神和腐蝕雅典青年思想的罪名判處死刑。盡管曾獲得逃亡雅典的機會,但蘇格拉底仍選擇飲毒而死,因為他認為逃亡隻會進一步破壞雅典法律的權威,同時也是因為擔心他逃亡後雅典將再沒有好的導師可以教育人們了。臨死前,70多歲的蘇格拉底仍然說:“許多決議者對我講,隻要我不再從事哲學研究,就可以釋放我。但是我可以說,隻要我活著,我就堅決不會放棄哲學研究。我被神派到這個城邦,就好比馬身上的一隻牛虻,責任就是刺激它迅速前進。”蘇格拉底告訴人們,盡管身體遭受苦難,但是精神是不朽的。像脊梁一般堅韌的精神是用來幹什麼的呢?就是用來督促一個民族的前進,就算它的力量再小,但是它可以為一個國家搔癢,讓國家重新抖擻精神。

現在西方社會認為,中國人太講精神力量了,諸如從古到今都講仁愛、憂患、家國、道義、樂觀、堅韌,等等。有了精神上的糧食,中國人總覺得一切都會否極泰來。在西方人看來,世界都是物質的,不是繼續存在下去,就是趨於毀滅。錢穆先生曾說,過於物質化的文明沒有親切感,就好像埃及的金字塔還在,可古文明的內涵不再飽滿。我們之前所總結的華夏風骨,雖然是精神層麵的,但它產生於物質,更對物質發展具有促進作用。倘若它沒有積極意義,就不會被繼承下來。但是物質的東西如果不被保護,就會脫離一切精神文明,成為一個觀賞物,而失去其精髓。

中國人在曆經萬般劫難之後,縱使被壓彎了脊梁,仍然努力挺起胸膛,傳承下來的風骨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容小覷。這些風骨、精神將督促中國大膽探索,永不停歇地追求進步。

當人類諸多古老文明消失於世時,黃河和長江守護著的中華文明依舊挺立在東方大地,表現出堅韌的生命力與非凡的創造力。我們在慨歎“黃鶴已去,白雲悠悠”的同時,不禁要問,為什麼唯獨古老的中華文明能夠曆久彌新、完整有序地前行?為什麼曆經幾千年,中華文明可以生生不息,直到今天依然充滿活力?為什麼中國人有如此強烈的家國觀念和向心力,雖漂泊遠方,但隻要家國需要,隨時都能掏出一顆熾熱的中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