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崇義自小便是一個敏感且聰慧的孩子,然而命運對他並不溫柔。他剛出生幾年,父親萬三便因年紀問題被迫離開衙門。更別說萬崇義的小爺爺早在五年前就死在任上了,誰又會留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吏呢?萬三的不甘心與失落,讓這個家籠罩在一片無形的陰影中。
萬三性格變得更加嚴厲和易怒,火氣不知從何而來,卻經常撒在大兒子萬崇仁身上。萬崇仁作為哥哥,為了保護年幼的萬崇義,常常默默忍受。七年間,他為萬崇義築起了一道屏障,但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壓抑的環境,在萬崇義七歲那年離家出走。
從那以後,萬三所有的怒火都轉移到了萬崇義身上。這個尚且年幼的孩子成了暴怒的靶子,常常被父親酒後拳腳相加。每次挨打後,他總是倔強地忍著眼淚,蹲在牆角畫畫,用稚嫩的畫筆描繪內心的掙紮與渴望。
萬崇義唯一的安慰,來自於母親王玉蘭的溫柔懷抱。她會在他畫畫時輕聲鼓勵:“我們家崇義的畫真好看,以後一定會成為大畫師,說不定哪天老佛爺會叫你進宮給她畫畫呢!”
母親的話雖溫暖,卻帶著幾分無奈。她知道,這樣的幻想是為孩子建造的美好泡影,卻又是支撐孩子在苦難中挺過來的唯一希望。
萬三的專橫和暴戾,逐漸在萬崇義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種子。一次,萬三搞來了一隻巨大的鴿子籠,裏頭關著十多隻鴿子。他站在院子裏炫耀自己的“戰利品”,神采飛揚,而站在二樓窗邊的萬崇義,眼中滿是厭惡與不屑。他無法說清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但那一刻,他暗暗發誓要毀掉父親得意的一切。
幾天後,萬三外出喝酒,院子裏隻剩鴿籠靜靜佇立。年僅十歲的萬崇義行動了。他先是將籠中的鴿子全部放飛,然後搬來火油,將鴿籠徹底點燃。鴿籠在火光中熊熊燃燒,似乎承載著萬崇義所有的怨恨。
當萬三醉醺醺地回到家,看到滿地的灰燼和逃散的鴿子時,勃然大怒。他抄起一根夾煤的鉗子,怒氣衝衝地衝上二樓,對著萬崇義就是一頓毒打。鉗子如同棍棒一般,抽打在萬崇義瘦弱的身軀上,留下深深的淤痕。但萬崇義一言不發,咬牙忍住淚水。這種痛,他早已習慣了。
1885年,這年的夏天,炎熱如往常。家中四口人圍坐在桌邊吃飯,父親萬三酒氣熏天,對萬崇義的畫畫再度大發雷霆。他認為畫畫是無用之事,隻會浪費時間,不如和他學一下如何做一個小吏。憤怒之下,他拍案而起,指著萬崇義破口大罵。話語如利刃刺向萬崇義,卻早已無法讓他低頭。
突然,萬三臉色一變,捂著胸口踉蹌著走向門口,腳步未及邁出門檻,便重重倒下。王玉蘭尖叫著跑過去,而萬崇義和年僅六歲的妹妹萬秀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萬三一氣之下,就一氣。
縣裏的仵作趕來,稍作檢查後,便斷定萬三死於“胸痹”。這個詞彙雖然簡單,卻宣告了萬三生命的終結。他的一生止步於此,再也無法用暴力掌控這個家。
萬三的死,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境雪上加霜。好在幾年前,大姐萬嬌已出嫁,丈夫王文鏡家中略有資產。他出資操辦了萬三的葬禮,讓這個家庭得以體麵地送走這個矛盾的靈魂。
葬禮上,親戚們聚在一起議論紛紛,而站在父親墳前的萬崇義,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既有對父親的怨恨,也有血脈相連的悲哀。
就在葬禮結束的那一刻,天邊烏雲散去,陽光灑在萬崇義的臉上。他猛然間感到頭疼欲裂,無數畫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高樓大廈、車輛如潮、科技輝煌的現代社會以及那個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