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成壁漠然看向下首,冷聲道:“她並非我奚國人,有關她的家世身份,眾位愛卿最好不要多問。”
他的聲音雖清冷,表情雖沉靜,但在場的文武百官,還是察覺出了他言語中的怒意。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肅,百官都是一副想說卻又不敢說的便秘模樣,著實滑稽。
奚成壁正要退朝,前排一名年老的大臣站出,鏗聲道:“既然此女非我奚國臣民,又無父兄在朝中供職,一國之母之位,便不能由她來擔當。冊立中宮並非兒戲,皇後不但是六宮的主子,還是天下萬民的主子,帝王家室即國事,為後者,必要肅雍德茂,溫懿恭淑,方可與帝同尊,母儀天下。是以,微臣恭請聖上收回聖諭,後位人選,另擇他人。”
幾乎是此話一落,在場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來自禦座之上那股強烈的殺伐之意,身為人臣,若是連皇帝的臉色都看不懂,那他們這些年也就白活了。皇帝是明君,卻並非仁君,惹怒皇帝的下場,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隻是在立後這件大事上,他們似乎決定要抗爭到底,哪怕因此而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很奇怪的邏輯,但沒有人會覺得自己現下的決定有何不妥。
甚至有人認為,若真在勸解帝王以大局為重,以社稷為重時而殞命,那自己便將成為流芳千古的名臣,在史冊之上也算是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古人多重名聲與名望,膽小的文人,有時候也能變成視死如歸的大丈夫。
奚成壁冷眼看著下首,臉上的表情雖未見得有多憤怒,但那雙陰寒的眼,卻已說明了他此刻心中的殺意之濃,他望著那名昂然不屈,字字鏗鏘的老臣,嘴角一扯,竟笑出了聲:“宮中見血封喉的劇毒多得是,愛卿喜歡哪一種,朕即刻派人給你送來。”
隨著他這一聲不輕不重的話語,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更為緊張,仿佛被拉滿的弓弦,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血濺三尺。
眾臣紛紛低著頭,躬著身,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從上首往下看去,竟隻能看到一片低垂的後腦勺。
皇帝不開口,誰都不敢開口,雖說不懼砍頭,但事到臨頭,還是會感到害怕,視死如歸不是隨口說說就能做到的,誰不想長命百歲,名望和性命比起來,還是眼前能看到的實際些。
再說,皇帝的手段一向鐵血冷酷,就算自己不在乎生死,難道也能不在乎家人的安危?
看著這些和自己作對的臣子,奚成壁忍不住陣陣怒火中燒,有些事情,一旦牽涉到大部分人的利益,他們才會變得這般忠君愛國,不懼生死,可事實上,他們那一顆顆迂腐的腦袋,從來都未真正為君分憂過。
拿祖製來說問題,他們這是在公然威脅他這個皇帝!
可人人都知,他崇尚孝道,若是不將祖製放在眼裏,必將引起朝局動蕩,人心不穩,以他的持重,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身為帝王,必要行得端坐得正,這天理不容的事,他是萬萬不能做的,否則便枉為人君。
是啊,立後一事,的確不僅僅是自己的私事,還關乎到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可難道因為他是帝王,就不能有一點自己的私心了嗎?他立後,不是為了朝堂平衡,六宮寧和,也非為了社稷黎民,說白了,他就是為了自己,他想將那個心心念念的姑娘娶回來,做自己的妻子,這在民間看起來再簡單不過的事,到了他這裏,怎麼就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塹,成了大逆不道有違孝舉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