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飄著毛毛細雨，山頭被厚重的迷霧所籠罩，而空氣中則彌漫著一股發黴的味道。
在每一個漫長的梅雨季裏什麼都有可能發黴，然後腐爛，比如懸浮在天空上的烏雲，亦或是埋在地底下的屍體。
舅舅在外婆的墳前磕了三個響頭後站起身來，他對一旁的小表弟說：“給你奶奶磕磕頭，我們準備下山了。”
小表弟很快地跪到墳前學著舅舅剛才的樣子虔誠地磕了三次，當他站起身來的時候額頭上沾滿了黃泥，我沉默著從地上撿起幾張紙錢走到小表弟跟前，給他擦拭頭上的泥巴。
舅舅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小濤你也來磕磕頭吧，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去吧。”舅舅對我說道。
“舅，你跟表弟先回去吧，我想在這裏多呆一會兒。”我的聲音有些幹澀，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喉嚨一般。
舅舅點了一點頭，“是啊，你外婆生前最疼的就是你了，你留下來再陪她說說話也好。”
我站在墳前看著小表弟蹦蹦跳跳地跑下山去，舅舅緊跟在他身後不停地叫喊著，讓他不要跑小心摔著，而小表弟則一臉高興地叫舅舅走快點。
小表弟這個年紀的孩子是快樂的，因為他們天真而又懵懵懂懂，對於死亡他們隻是一知半解。或許外婆的死對表弟而言，隻是奶奶出遠門探親去了，過些日子就會回來。他不會理解外婆死了就意味著她再也不會回來，永遠也回不來了，她就呆在這土地的深處，隻會慢慢腐爛，然後成為泥土的一部分。
當舅舅和小表弟的身影消失在迷霧中的時候我回過頭，良久地麵對著這座新墳，一股酸楚猛然湧上心頭，這感覺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於是我趕緊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以前我是不吸煙了，但是在給外婆辦喪事這期間卻開始吸了。
可能是自己不會吸煙的緣故，剛吸了一口就難受地咳嗽起來，於是我隻好把剛點燃的煙扔到泥地隨之用腳踩滅。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慢慢走到墳前跪了下來，燃燒的香縈繞著嫋嫋的煙，我的眼睛似乎被熏到，有點疼痛，隻覺得眼淚想要溜出眼眶。
“外婆。”我輕聲地說，“我想你，為什麼不等著跟我見最後一麵就走了，全世界就你一個人疼我愛我，現在你走了，我該怎麼辦，外婆你告訴我，以後我該怎麼辦，你知道我的生活不能沒有你……”
我的心情變得激動起來，聲音也大了許多，說著說著鼻子一酸，竟嗚咽了，眼淚最終奪眶而出。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為一次車禍離開了人世，是外婆含辛茹苦地把我撫養成人，如果不是因為外婆，我可能不會上高中，不會考大學，更不會像現在這樣讀研。我之所以這麼努力的讀書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有出息了就可以接外婆來城裏跟我住，讓她過上好日子，我要報答她對我的養育之恩。
可惜這一切都來不及了，外婆沒有等到那天的到來就離開了，帶著我許諾多年的遺憾離開了，留下來的也許隻有怨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