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隻在頃刻,萬物枯榮也隻一歲,人世間變化誰能道盡?誰能想房屋千座,弟子萬餘,百年威望的火宗也迎來了滅頂之災。
千餘人的陣仗從前殿殺到後殿,又從後殿殺到了後院,步步緊逼,火宗守派百餘名弟子盡數死傷逃散,火宗新宗主範離左手護著年幼的女兒,右手結氣成火,麵對擠進後院的百人,目光絕然,還算齊整的黃色衣衫隨午後的微風起落。緊緊抓住父親左袖的少女咬緊嘴唇,大眼睛滾著淚水,渾身顫抖,卻並未大聲哭喊,因為膽怯,將頭埋進父親的後背。
“範離,堂堂火宗宗主也落得這般模樣!”洋洋得意的語氣隨著一眾哄笑傳出後院,傳遍了戚山,就連山上的樹木也感到了淒涼,緩緩搖擺著身姿,感慨著世間變遷。
說話的瘦小老頭身穿一身道袍,賊鼠一般的麵相,瞪著他的那雙豆眼四處打量著,咂嘴道:“火宗就是有錢啊,這後院也比得上我那清虛觀了。”
“哼,你們這些小醜。”範離竟是笑出了聲,“我火宗也真的是世間最大的笑話,被你們這些鼠輩欺負,我範離當真是愧對列祖列宗。“
老道旁邊一個油頭大耳的胖子,敞著胸口,罵道:”你這狗下的崽,現在了還在嘴硬,哼。“胖子色眯眯地瞅了瞅範離身後的少女,”待會兒把你女兒拿來當你的麵在這兒讓大家樂嗬樂嗬,看你這火宗宗主如何威震江湖,哈哈哈!“
幾百人的哄笑終於讓範離有了表情。
範離已經報了必死之心,但就在方才他還在想盡辦法想讓女兒存活下去,他本以為年幼的孩子並不會成為這些人的目標,但是他還是將這些江湖上的人渣想的仁慈了些。
就算是死也不能讓女兒受辱。
範離輕輕地問貼著自己的女兒:”小小,待會兒跟著爹爹走,你怕麼?“
聲音很輕,隨著後背傳到了範小小的耳朵,範小小抬頭隻看到父親的後腦勺,卻也認真地答道:”不怕!“
堅定的回答讓範離鬆了口氣,卻也撕裂了心扉。隻怪自己學藝不精,在這人吃人的世間沒能守住火宗香火,要是師父還在,這幾個跳梁小醜豈是他老人家一招之敵?
“範宗主,你要到哪裏去?這火宗上下已經水泄不通。怎麼,你還想著火宗弟子回救?別傻了那些弟子估計還在鬼林找妖族的蹤跡呢。”老道將自己的拂塵虛空一掃擺出一副高深之像,可惜形象更顯可笑。
“真人說得沒錯。隻可惜他們永遠也找不到。哈哈哈!“胖子搖頭晃腦,眼睛盯著範離背後,笑得猥瑣。
範離心下一驚:”你們..”
“別奇怪我們怎麼知道,怪隻怪你們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大人物。老天爺讓你火宗滅,你能如何?”老道說完止不住大笑。
範離看著眼前自己叫不上名號的宵小之徒,連探明真相的興趣也沒有了。
得罪了哪個大人物不重要,被人算計不重要,江湖世交為什麼沒來救援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火宗將如前朝一般毀於頃刻之間。
範離下了決心,右手火焰跳躍,火苗蔓延全身,將範小小一同罩在其中。
本以為早已下了必死的決心,但是範離還是猶豫了,他感覺到身後小小的顫抖。就在這猶豫之間,老道與胖子一同上前,同時發招,老道拂塵旋轉帶著青盲,仿若萬物生靈盡數含在拂塵之中,胖子一雙磐石雙拳蘊藏厚重的褐色威壓。範離倒吸一口氣,老道的木係靈力已經是一流高手的境界,而那胖子雖然略遜一籌,也是土係中不俗的實力。
原來,他們從早到晚的廝殺中並沒有使出全力。
範離憤怒了。
他並不是憤怒對方隱藏實力貓戲老鼠的舉動,而是憤怒自己為何猶豫。
兩大高手一齊出手,目標是範離身後的少女,決意自絕的範離不及應付,身後已經沒人。
老道那招原來隻是虛晃,拎著範小小的後領躍出,小姑娘終於大聲哭喊起來,起哄聲喝著哭聲,讓範離悲憤難耐想要起身救人,全然沒發現胖子雙拳已經擊到,胸口結結實實挨了土係高手全力一擊。
範離全身骨頭仿佛鬆動了,土係以霸道著稱,果然名不虛傳。
範離揮手擊退胖子,胖子也不急於再上前,而是回到老道身邊,粗壯的手指順著範小小的粉嫩小臉上下滑動,範小小嚇得閉上眼睛嘴巴,全身僵硬。
範離怒喝:“畜生!”這一怒斥卻帶出了一口鮮血,範離軟軟倒下,原來那一擊竟是傷他如此之深。
老道拍掉胖子的手,笑道:“你不怕這小姑娘的小未婚夫殺了你?”
胖子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你說那個怪胎啊。他們王府可不敢管這閑事,這狗下的崽以為把女兒賣給王府少爺就能保火宗平安,卻不知道王府自顧不暇啊,哈哈哈!“
範離雖然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句話。
寧王府在前朝地位顯赫,就單單這一點也足以畏手畏腳,若是為救火宗派出勢力,不知會不會惹下大禍。
盡管寧王府的少年天才,人類世界的希望和自己的女兒曾有媒妁之約。
範離盯著對麵兩人,他眼裏隻剩這兩人,他們身後幾百人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