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的秋天,我從鞍山回義縣前楊鄉探親。因為火車晚點,到達義縣站時,已是晚上九點多鍾。通往前楊鄉的汽車每天兩班,早八點晚六點。抬頭望天,秋高氣爽,明月高懸,月光亮的刺人眼,我便決定不在義縣住店,趁著這當空皓月趕早回家。
由於沒拿什麼行李,所以我走的很快。出了站,我沒走柏油馬路,那樣要拐直角彎,遠了很多。我超東北方向走上一條廢棄多年的通往家鄉去的土路。這條路因為人煙稀少,所以雜草叢生,隻有些路的雛形。兩邊都是莊稼地,月光灑在莊家的枝葉上,閃爍著微弱的銀光。沒有風,所有的葉子都想熟睡了似的紋絲不動。在草叢中不時傳來幾聲蟲鳴,更顯得這月夜分外的沉寂。
縣城的燈光已經看不見了,身旁的莊家也愈發幽深莫測。我忽然感覺到脖頸後有些涼森森的,自己的腳步聲也響亮了起來。我開始有些後悔不該單身走夜路,與此同時,我感到兩邊莊稼地裏有無數的眼睛在看著我。我的腳步不知不覺的加快了,越快越感到後麵有危險。終於,我轉過頭去。
我的身後當然什麼都沒有。
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罵自己:虧你還念過大學呢!怎麼一點科學常識都沒有,這個世界有鬼嗎?當然沒有。庸人自擾罷了。我心裏這樣想著,可依舊有些緊張,兒時聽過的鬼故事也過電影兒一般湧入腦海:一個人走夜路,聽到前麵有個女人在哭,走近一看,是一隻死狐狸;一個人走夜路忽然看到一個白胡子老頭在吃草。
都是關於一個人走夜路的,我嚇的冷汗直流。
我大聲唱起歌來:“團結就是力量。”
自然是一路無事。快到村頭時,天已黎明,紅日將出未出,村裏的雄雞喔喔的叫著,一派祥和的景象。想想這一路上的膽戰心驚,我真感到自己十分可笑。
正欲進村時,見樹影裏閃出一個老人,定睛一看,是我家的鄰居楊大爺。他穿的整整齊齊,離我三五步站住了。
我忙問:“楊大爺,起這麼早!
他說:“早起進城了,知道你回來,在這裏等你。”
我跟他說了幾句家常話,遞給他一支煙。
點著了煙,他說:“娃子,我欠你爹十塊錢,我的錢不能用,你把這個煙袋嘴捎給他吧,就當我還了他錢。”
我說:“楊大爺,就十塊錢,何必呢?”
他說:“你快回家去吧,爹娘都盼著你呢!”
我接過冰冷的煙袋嘴,匆匆跟他告別,便急忙進了村。
回家後,爹娘盯著我問長問短,說我不該一個人走夜路,多嚇人。我神奇的說:“我一心想碰到鬼,可是鬼不敢來見我。”
母親說:“小孩子家可不能這麼說啊!”
我從兜裏摸出那個煙袋嘴,“爹,剛才在村口我碰到楊大爺了,他說欠著你十塊錢,讓我把這個煙袋嘴捎給你抵債。”
父親驚慌的問:“你說誰?”
“楊大爺啊,隔壁那個。”
父親說:“你看花眼了吧。”
“怎麼會?我還給他敬煙了呢!”
我把煙袋嘴遞給父親,父親竟猶豫著沒有接。
母親說:“你楊大爺都死了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