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並不遙遠的舞台,關於福建戲劇舞台的一點印象(1 / 3)

隔著遠遠的一座座山,又隔著遠遠的一道道水,對於地處東南一隅的福建戲劇舞台,我隻有一孔之見,很難準確地道出一二三的看法來。雖然,近年來,看過一些在這個舞台上演出的戲,有話劇的、舞劇的,更多的是一些鄉情特濃、鄉音繁多的地方戲曲,但終究是一個局部和側影。換句話說,我這樣的“外省人”,隻留下了一點點印象而已。

然而,這一點點的印象,卻是非常美好的。

一。

當前,戲劇演出並不十分景氣,舞台幾乎是成了“邊緣化”了的藝術場所。但福建戲劇卻能在自己的一方土地上,在藝術生存空間有限的地域裏,依然能夠呈現一枝獨秀的狀態,展示自己頑強的、成熟的生命力,是一個值得研究的現象。因而,我覺得自己美好的印象,也是值得自己重新咀嚼和思考一下的了。

給我首個印象是,舞台演出中的文本都比較紮實,比較有特色。也就是說“一劇之本”的工作做得比較好,比較到位。這是一個常識性的話題,但要真正落實、做好,也不是易事。眼前,劇作家或者與劇作家相關聯的人,創作心態都比較浮躁。原因很多,主觀的客觀的都有。例如,劇作家多不願翻來覆去地修改文本,有這個工夫,早就轉移到寫其他文字上去了;短視的導演,往往也不太重視文本的打磨,自以為二度創作上有點套路,就能應付等等。而我所看到的福建舞台上,多年來,文本這一關把得比較牢。即便是一些傳統的地方戲,也盡力將文本的基礎夯實,將戲核整得硬硬的。頭一屆榮獲舞台精品工程劇目閩劇《貶官記》,我多年之前就看過,當時就認為是一出不可多得的、以醜角見勝的諷刺喜劇。在參評時,看得出來,首先在文本上下了工夫,豐富了劇中兩位“醜官”邊一笑和崔雲龍的形象,使之更鮮明,更平民化,也更喜劇性。因而,獲得較高的獎項,並不是偶然的。

把好文本這一關,不是一本萬利,就是能少投入多產出。在戲劇的創作上,福建舞台上有一支比較出色的創作隊伍,這是一筆寶貴的人才財富。有些地方的“管戲”者陷入這樣的一個誤區,認為隻要有錢,肯花錢,上乘的文本是可以買到的。我曾多年在劇院工作,卻從沒有遇到過如此好事,它不是菜市上買菜那麼簡單。一部好的、較好的文本的獲取或產生,用一句俗話,得“天時地利人和”也。福建的劇作家們踏在自己的土地上,既有厚實的傳統功底,又有活躍的開放觀念。近年演出的高甲戲《金刀會》《玉珠串》《上官婉兒》,閩劇《鳳凰蛋》,梨園戲《董生與李氏》,歌仔戲《邵江海》,包括話劇《滄海爭流》、舞劇《惠安女人》、木偶戲《欽差大臣》等,我認為首先在文本上是經得起推敲的。

這就讓我產生下麵的印象:在打造這批文本基礎工程時,我認為構築了一條共同的創作共識,那就是在重視傳統戲劇文化的積累、挖掘、推陳出新中,已調整了傳承與開放的關係,變革與“時尚”的關係,觀眾口味與當代審美的關係。這些話題,都值得一條一條地深入探討。這裏我想說的,劇作家及舞台主創人員在重視文本中,已經關注戲劇整體性的定位,關注舞台諸多關係的互動,關注到戲劇文化走向市場的趨向。從而,它既豐富了戲劇的文學形象、舞台的文化品位,又為它未來走上演出的舞台並有較高的成活率,奠定了不可動搖的基礎。

二。

在舞台上,福建戲劇給我的印象是:簡樸、平民化、觀賞性強。主創人員的創作心態是平和的、睿智的,沒有過分張揚,過分造勢,過分跳出藝術規律外的運作。我認為這是一種自信、成熟、力量的表現。我想試從兩個角度來表述。

一是對待傳統藝術的態度。福建是一個傳統文化豐厚的地方,傳統的舞台藝術更富有相對穩定的特色。從某種層麵上,相對閉塞的地域和相對封閉的語言,對傳統藝術的保存和固守,卻成了一定的正麵因素,一定程度上抵禦了“外來”藝術的“侵蝕”。閩劇、高甲戲、梨園戲等,正是在傳統的開掘中贏得了自己生存的空間。無論是經典性的古本,還是獨享的觀眾群體,都是其他舞台所不能替代的。雖然,我不能完全苟同“越有地域性就越有世界性”之說,但是,在文化“大同化”浪潮的衝擊下,還能抵禦一陣,守衛一陣自己“多元性”的特色。從閩劇《貶官記》到梨園戲《董生與李氏》的成功之路來看,一是保留了本劇種固有的藝術特性;二是在此基礎上,小心求證,革麵洗心,去末歸本,去粗取精,塑造了當代觀眾樂於接受、認同、理解的人物形象。《貶官記》中的七品芝麻官邊一笑,是舊的也是新的;《董生與李氏》中的李氏,已有了新女性的影子。他們的定位,是在尊重傳統框架上的定位;他們的氣息,也仍然是所在曆史時期所具有的氣息。照搬、固守,很難使傳統藝術繼續生存下去;一切推倒重來,重起爐灶,會丟棄傳統藝術精髓之所在。重要的是,傳統的根基切忌盲目地否定。當代傳統戲曲舞台,確實是麵臨如何繼承的考驗,麵臨失去更多觀眾群體的尷尬。但我相信,隻要梳理傳統藝術精華之所在,讓更廣大的普通觀眾有所體認,戲曲藝術是不會變成“夕陽藝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