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隻有三個人參加的婚禮,在這個邊陲小鎮,在三十年前,街談巷聞的都是這一樁奇怪的愛情買賣。男人比女人小了整整二十歲,女人小時候是抱著這個男娃子長大的,男人家徒四壁,女人家裏一直幫扶他家,一來二去的,女人的豔聞傳遍四方,好不容易找了個人家隻生活了兩天便以失敗而告終,女人索性不再嫁了,心累了,想找個地方好好歇歇腳。女人打工供男人上大學,直至學完歸來進了機關事業單位,成了女人眼裏炙手可熱的“搶手貨”。
二十幾歲的年紀,風華正茂,如阿裏山的牛一樣壯實,媒人踏破了門檻,賓客如雲。
但男人卻鐵了心,要報答女人的恩情,情願照顧女人一輩子。
感恩與愛情本來就是兩碼事,豈能混為一談。一時間,親戚、朋友和同事輪流勸慰,就是無法改變男人的恒心,後來竟然為此丟了“鐵飯碗”,大家直替他惋惜。
婚禮沒有人參加,雙方的父母早逝,隻有一個請來的司儀,麵對著滿院的清輝象征性地念著幾句背了十來年的台詞,但他們卻十分當真,認真的拜堂,認真的接吻,直至春風風人,萬樹梨花開。
大家都覺得這樣的婚姻不可能長久,就像過年的煙花一樣,燦爛一陣後便會被世俗的風吹到九霄雲外。
但大家看走了眼,兩人時常在傍晚時分,在小鎮的大街上散步,眾人不理睬他們,他們卻主動與大家打招呼,男人殷勤,女人善良,幫助大家幹各種各樣的活計,直至你的目光中不得不包含一絲一毫的感謝與感動。
女人為了與男人站成一條起路線,愛美容,天天將自己打扮的活色生香的,胭脂從不離身,飄揚的裙擺,在小鎮上成了一道特立獨行的風景,與男人站在一塊兒,臉上盡是笑容,她從來都不會讓憂愁爬上臉頰,有人說這叫做作,有人說這是在榨幹自己以後的青春,但無論如何,做秀也好,裝模作樣也罷,有誰能將這種狀態始終保持在世人麵前?
女人越發年輕了,這是大家公認的觀點,一個將近五十歲的女人,竟然保持著這樣的風貌與體態,不禁讓人嘖嘖稱奇,與男人站在一起,大家絕對看不出來他們是兩代人。漸漸地,人們忘卻了她的年齡,而是親切地稱她為大嫂或者是弟妹,每逢聽見有孩子叫她姐姐時,她便興奮地手舞足蹈,她會將家裏最好吃的糖果送到孩子手中,然後拍拍孩子的臉叫著“小鬼”。
婚後十年光陰,荏冉而過,男人開始生病時,女人慌作一團,臉上出現從未有過的斑痕,慌忙地拉著男人去市裏最好的醫院,這些年的積蓄花的一幹二淨的,還是沒有留住男人的命,在男人生病期間,女人依然保持著姣好的容顏,許多人過來看他和她,麵對著病如膏肓的男人,她像個失去玩伴的孩子。
男人猝逝後,大家一直沒有見過她,她家的小院裏冷冷清清的,毫無生機。
大家再見到她時,簡直判若兩人,老態籠鍾的樣子。不知是誰家的手,一下子將她殘留的青春攆走,隻剩下風燭殘年,原來叫她姐姐的孩子,吱唔著不敢出聲。
原來愛情走了,自己再好的容顏也無了看客,那些為了他保持了近多年的鬥誌與年輕也隨風飄逝,原來的她是不會老的,她要始終保持良好的心態與他站在一塊兒,這樣在眾人的眼中,才稱為般配與愛慕,現在他已經走了,再多的堅持也成為一種無助,就像春花再也無法麵對春月,秋雨再也禁不住初冬寒冷的糾纏。
真愛是這世界上讓人返老還童、反樸歸真的良藥,在所有愛與被愛者的眼裏,愛人就是一個孩子,從來沒有蒼老與孤單。
原來,在她的心中堅持著這樣一種信條:他未老,她不能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