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就是不相信“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真理所以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蔡瑁以為,王威起碼在兩點上鑄成了大錯,一是出什麼餿主意伏擊曹操。笑話!曹操是可以伏擊的嗎?有些人的命天生就很硬,一輩子隻讓別人人頭落地,自己的人頭永不落地,就像曹操。退一萬步講,曹操的人頭真的不小心落地了,以劉琮之才能,就可以扭轉荊州敗局嗎?告訴你,世界,我不相信!大錯之二是王威跟著劉琮上路了。蔡瑁以為,王威這是在找死。在這個世界上,舉什麼旗,跟什麼人,走什麼路是最重要的事情,因為他決定著一個人的死生榮辱。正是在這個問題上,王威犯了致命的錯誤,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別人的。
相比之下,蔡瑁在這方麵就遊刃有餘了。不僅在第一時間粉碎了王威的蠢蠢欲動,而且成功取得了曹操的信任,再次行走在權力之巔。蔡瑁以為,這是他人生的成功,很少有人可以做到他那樣,遊刃有餘。但是,在曹操看來,沒有人可以成功,除了他自己。曹操以為,世上的人分兩種,一種是擺布他人的,一種是受人擺布的。
他是第一種。所以,蔡瑁是注定受他擺布的。不錯,今天的蔡瑁是鎮南侯、他的水軍大都督,但明天會是嗎?曹操後來這樣對心存疑惑的荀攸解釋說,蔡瑁是不可重用的,我隻是利用他而已。我們這些兵都是北方來的,不習水戰,所以暫且用此二人。
亂世中,有人不知下落
劉備繼續在路上。繼續著日行十餘裏的漫漫長征。
曹操開始追趕,他令部下精選五千鐵騎,星夜前進,限一日一夜,趕上劉備。
結果是可以想見的:劉備的人馬被打得七零八落。他的身邊隻有百餘騎;百姓、老小還有糜竺、糜芳、簡雍、趙雲等一幹人等,都不知下落。
劉備隻能又嚎啕大哭。劉備總是這樣,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嚎啕大哭,邊哭還邊自虐地說:“十數萬生靈,皆因戀我,遭此大難;諸將及老小,皆不知存亡:雖土木之人,寧不悲乎!”
這樣的自責當然是無濟於事的,隻能減輕劉備的道德負罪感。在此之前,諸葛亮繼續盡人事知天命,跟隨關羽往江夏去搬救兵,但如此亡羊補牢式的解救行動事實上隻是一針安慰劑,不起什麼作用。一是曹軍閃電出擊,江夏劉琦部隊能不能及時回救是個大問題;二是即便及時回救了,能不能救成功也是個大問題。曹軍浩浩蕩蕩,江夏劉琦部隊則如杯水車薪,除了無濟於事還是無濟於事。
所以劉備隻能收拾殘局。無可奈何地收拾殘局。更要命的一個消息突然出現在眼前:糜芳飛報——趙子龍反投曹操去了!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劉備的第一反應是不信。他相信趙子龍的忠誠。劉備以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忠誠是需要磨難來證明的;而另一些忠誠是不需要磨難來證明的,否則就是對此類忠誠的侮辱。
劉備相信,趙子龍對他的忠誠屬於後者。所以他看上去安之若素。
張飛卻不安之若素。他引著二十餘騎,出現在長阪橋上。他要目睹那個叫趙子龍的人以何麵目出現在他麵前。
趙子龍其實麵臨著這樣一個難題——回不去了。
不是他身負重傷、身陷重圍,而是他受托照顧的劉備家小包括甘、糜二夫人與劉備的兒子阿鬥都在行軍中失散,趙雲無臉去見劉備。
所以接下來,他的一個使命是找到他們,一個都不能少。但是,不可能了。這樣的亂世,不可能一個都不能少。亂世當中,注定有很多人不知下落,不管他們的身份是高貴還是低賤。
趙雲隻保得了阿鬥歸。他所付出的代價是,身負重傷。
劉備怒了。在接過阿鬥的那一瞬間發怒了,緊接著他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舉動:將還在糨褓中的小兒子阿鬥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後怒發衝冠地指著阿鬥說,為了你這個畜生,幾乎折損我一員大將!你還活在這個世上幹嘛?!
劉備的驚人之舉取得了極其良好的戲劇效果——趙雲哭了,發自肺腑地哭了。因為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劉備心中的分量:大於阿鬥。這是什麼分量?!這是值得死生相報的分量啊!趙雲立刻從地上抱起阿鬥,向劉備表忠心,表示今後即使肝腦塗地,也不能回報大恩大德於萬一……
劉備也哭了,心情複雜地哭了。因為他無法解釋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是做秀嗎?不可能,誰敢拿自己兒子的性命來做秀?!是發自肺腑的嗎?好像也不可能,因為怒擲親子之舉不符合他一貫的仁慈形象——一個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愛都要致其餘死地的人,怎麼可以愛他人,愛世人呢?所以隻能說是權宜之舉。